第67章 第 67 章(1 / 2)

雙倍王冠[星際] 西叢鴉 20933 字 4個月前

在這個俘虜瘋了還是自己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中間做一個選擇,蘭諾當然覺得是這個俘虜瘋了。

畢竟黑暗教派就沒有不瘋的時候。

這並不是蘭諾第一次聽到“世界屬於黑潮”這樣的論斷,但是聽到這個論斷的論據還是第一次,至少對於那個俘虜本身而言,他已經能夠和自己邏輯自洽了。

但蘭諾並不相信他,黑暗教派的俘虜從來都不值得相信,況且俘虜所說的那些話——雖然他可能自己覺得有理有據,可僅僅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就讓他對於黑潮無比忠誠嗎?

黑暗教派又不是做慈善的。

如果他們是為了黑潮吞噬世界而瘋狂的狂信徒,那麼蘭諾甚至還覺得他們變得有一點可信。

但並不是,從他對於黑暗教派的認知來看,這個教派也是為了利益而存在的。一個逐利的組織,他們本身的存在也隻可能是為了自己。

而對於所謂的曆史最初的真相,蘭諾還有另外一個視角的認知。

“在幻想種族的記錄之中,黑潮毀滅了幻想種的舊世界,從而將對抗帶到了新世界——這也是你們不知道的吧。”

蘭諾垂下眼睛去看那個俘虜。

在這之前還很有底氣的俘虜直勾勾看著他,發覺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在於這樣的信息差——黑暗教派的記載是幻想種族不知道的,但同樣的一些隻在頂尖幻想種之中流傳的信息也不可能被黑暗教派知道,頂尖的幻想種很少會有背叛者的存在。

“你又怎麼知道這不是編造出來的欺騙你的曆史?”

“這句話問一問你自己呢?”

對話可能已經無法再繼續進行下去了。

雙方都並不信任對方給出來的論據然後從此陷入了你怎麼知道你不是被騙了的無限循環之中,而且他們本來對於自己都堅信不疑。

“如果是黑潮毀滅了我們的舊世界,那麼我們侵占原本屬於黑潮的世界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蘭諾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讓俘虜簡直是渾身不適,他瞪大眼睛看著海妖帝國的王,現在蘭諾就像是俘虜認知裡麵的無情的幻想種族一樣。

“不對……”俘虜喃喃說道,“你不應該這麼做……你應該把世界還給黑潮……”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對我有什麼誤解。”蘭諾說道,“即使我能夠相信你的話,可是我是一個幻想中,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正義感?”

俘虜不說話了,好像這個問題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過一樣,糾結一閃而過,看得蘭諾更是有一些無話可說。

“看來你對我的誤解真的很多。”

俘虜默然說不出來話,他不應該把海妖之王當成一個沒有底線的傻白甜聖父才對,但他好像就是理所當然地這麼做了,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離譜。

“黑潮能夠帶給你們什麼?”

“新世界……”

符籙猛然頓了一下,發覺自己好像是被套出來了話,一個字也不肯多說了。

“被黑潮覆沒之後不是瘋災,而是新世界?”

蘭諾不以為意繼續問道。

俘虜看起來再也不願意回答他,死死閉著嘴。

“謝謝你的情報。”

海妖之王最後這樣說道,然後輕飄飄地轉身,隻留下來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不甘心的俘虜。

他的那些情報說不上是很有用,因為裡麵沒有任何關於黑暗教派的動作的內容,蘭諾也覺得這並不是俘虜可能會主動告訴他的,但是那些背景已經足夠了。

透過這個俘虜的話他已經知道了有關黑暗教派的很多內容,還有那被認為不應該存在的曆史,從而可以得到更多的推測。

黑暗教派目前來看依然還是根植於聯邦,以聯邦人類為主的,因為所有的這些理論很難去說服一個幻想種——然而如果從更深的層次來看,人類和黑潮的真正聯係是什麼?

——人類為什麼沒有王的存在?

好像一切的真相都隻差了一張紙的距離而已,但就是將這張紙捅破,現在看來也未必會有什麼用處。

蘭諾沒有再想下去,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他離開萊茵海德的審訊室獨自行走在森海幽蘭之中,水元素與深海的氣息依然還是那麼的濃鬱,但微妙的變化也是那麼的明顯,毫無疑問終有一日這裡會變得越來越普通,直到和深海沒有差彆的那一天。

*

安度西亞托腮看著海妖們。

即使做了全權的首相他也依然沒有被那些政務摧殘一般,看起來非常的自然,看得索尼婭有一點羨慕。

當然索尼婭也並沒有覺得這是一件多麼值得誇耀的事情,況且安度西亞本來就是他們當中最無人能及的那一個。

雖然他現在看起來心情也不好。

沒辦法,聽完了提香講述的事情之後沒有哪一個海妖能夠心情很好的樣子——索尼婭得知伊斯塔露也在場的時候都驚呆了,換成伊斯塔露那個脾氣當時他沒有把聖龍帝國掀翻嗎?

但伊斯塔露卻是沒有這麼做,因為有人壓著他不讓他做這件事情,其實這也很值得驚訝,因為伊斯塔露又不是這種聽話寶寶。

提香在講完了聖龍帝國那個年輕的黃金龍訴說的事情的時候,卻又加上了一點自己的想法。

“我當然感到了無可遏製的憤怒,但是——”東境公爵停頓了一下說道,“我會依照我們的王的意願。”

對於提香本身而言這也是一件非常糾結的事情,然而在最終他做出來了這樣的選擇。

海妖們沒有對此表示不讚同——但也沒有讚同的意思。

“該死的龍族。”

萊茵海德推了一下自己新換的眼鏡。

這樣的話語對於溫吞的海龜而言真的是難得一見,可是萊茵海德覺得自己好像也隻能痛罵一聲,而且沒有那麼的痛快。

索尼婭還有傷在身,即使如此女公爵的頭發也不由變得更紅了一點。

不過在努力遏製了自己的憤怒之後,她看向了安度西亞。

“你在想什麼?”

索尼婭問道。

安度西亞額前的頭發垂了下來,似乎有一點擋住了那雙黑色的眼睛,所以讓他眸中的神色越來越複雜難以辨彆了。

對於提香敘述的關於蘭諾的那些過往他的確想到了一些事情,但是現在安度西亞並不想和他們分享,就像那些隱隱約約的憂慮一樣,如果要品嘗還是由他自己來吧,況且這樣的困擾如果不說出來才不會變成所有人的困擾。

“真是令人不快啊……”安度西亞歎息了一聲,“但我覺得提香說的不錯。那是我們的王。”

他不是需要嗬護的幼崽,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願,而在這件事情上麵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他自己。

這是蘭諾自己的事情,安度西亞隻是不希望成為蘭諾的困擾。

越過王的意願的騎士是不合格的騎士。

可是,明明知道那些事情是如此的令人不快卻又不能做什麼,他感覺越來越不快了。

而另一種感覺也越來越清晰,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就模模糊糊察覺到了一點,而終於明白蘭諾在聖龍的經曆之後,安度西亞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

最終他看向自己的同僚們,然後說道:“散會吧,各位。”

海妖們四散開來,他們都還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但本來隻是回來養傷的索尼婭並沒有離開。

女公爵默默地看向安度西亞。

“你這樣會讓我誤會你的想法。”

黑發的海妖笑了一下。

這一笑裡索尼婭恍然覺得他們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個時候安度西亞的確很受歡迎。

可是時間過去的太久了,久到她已經無法接受這樣的玩笑。

於是女公爵繼續默然看著他。

那個漂亮的笑容逐漸僵硬,然後慢慢地僵硬到徹底消失,安度西亞無奈地回望。

“你想說什麼?”

“逃避沒有用。”女公爵強調道,“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這個時候那雙黑色的眼睛和她對視,安度西亞和伊斯塔露不一樣,他的眸色其實有點淺淡,但很幽深。

“那些過去裡麵王冠的存在。”安度西亞說道。

“聖龍的王冠的確帶來了許多本不應該存在的痛苦。”索尼婭如是說道。

“那麼,你覺得他是怎麼看深海之冠——又是怎麼看因為深海之冠而鏈接的你我呢?和聖龍有什麼差彆?”

安度西亞深深地看著她。

聖龍的錯誤是他們都認可的,可是對於蘭諾而言如果他一直都覺得痛苦和愛意都是王冠帶來的話,那麼海妖們又該如何自處?

就像安度西亞曾經感受過卻始終不明白的那深深的遊離感,他終於得到了一部分的答案。

女公爵一怔,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看,有些事情沒有必要想得那麼深刻。”

安度西亞掃了她一眼,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

索尼婭依然不語,似乎想要瞪他一眼。

“現在這樣就很好了,不是嗎?”

安度西亞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問自己。

“現在已經很好了。”

最終索尼婭還是沒再說什麼。

*

蘭諾在連廊上遇見的安度西亞。

這一次他似乎帶來了新品種的古怪點心。

“是從提香那裡借來的原材料和廚房。”

黑發的海妖嚴肅地說道。

潛台詞大概是如果不好吃那就是提香的錯誤——如果好吃那也不是提香的手藝。

蘭諾倒是沒有什麼挑剔的,據安度西亞所言這是一種生長在星淵之中的神秘植物的分泌物製成的,所以口感也很神秘,就像是在吃水母一樣……嚇得他差點想找一找自己是不是真的把燈塔水母啃了。

“你看起來有話要說。”

他一邊咬著小點心一邊說道。

“唔,不過我也有些事情想問你。”

安度西亞有一點細微的驚訝的神色,然後他說道,“那麼,當然是您先來了。”

並不急,他們在下午茶之後才開始正式的對話。

“實驗室現在怎麼樣了?”

蘭諾問道。

“一切已經步入正軌,我正在考慮再多招幾名助手。”安度西亞認真說道,“要找到契合心意的助手還是太難了。”

是這樣的,尤其是他的實驗室的用途並不是那麼的簡單。

“您想來參觀一下嗎?”

蘭諾點點頭。

安度西亞當然主動在引路,而其實他們抵達的還是那個實驗室的舊址。

在蘭諾剛剛抵達森海幽蘭的時候他最熟悉的就是這個地方,安度西亞並沒有在外觀上麵做什麼巨大的改變,所以他現在看見這間實驗室也覺得很親切。

他們一前一後走進去,裡麵荒廢的部分已經被打掃乾淨了,有幾個海妖來來回回,見到蘭諾出現在這裡的時候露出來了明顯的驚喜的表情,但並沒有打擾他。

“您想看什麼?”安度西亞問道,“雖然全部都參觀一遍也是不錯的想法,但很多項目現在也都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他擔心蘭諾會因此失望。

蘭諾掃視了一圈,然後自己走了過去。

“我記得……是在這裡。”

安度西亞愣了一下。

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簇小花叢。

原本應該並不是花叢的,但是漸漸地從一朵變成了一團,而清理實驗室的海妖並沒有將它清除掉,他們並不是精靈那樣熱愛自然的物種,但隻是一簇小花留在這裡也是無妨的。

剝開星星點點的花朵,下麵是一行字。

很熟悉,又很陌生。

黑發的海妖站在那裡,沉默了許久。

“原來您見到過這裡啊。”

他言不由衷地繼續說道:“我已經快要忘記了。”

明明是一個謊言。

如果是快要忘記的東西,怎麼可能在他身上留下這樣深刻的刻痕,以至於直到現在安度西亞看起來也像是想要落淚一樣。

蘭諾默默地看著那行字。

【黑潮是一切的源頭,我將作為終結。】

他也沒有忘記。

“我曾經見過另一個人寫下同樣的一句話,黑潮是一切的源頭。”

蘭諾繼續說道,“我想你或許也是認識他的,他叫希爾德加德。”

他認認真真地念出來了那個名字。

“希爾德加德·自由之風。”

安度西亞不說話。

他應當是海妖裡麵最擅長言語的那一個,可是現在麵對著自己曾經寫下的字——就像是麵對著曾經的自己。

所以他說不出什麼。

“那位弑君者……”

他隻是聽過他的名字,但是並不是那麼清楚希爾德加德的生平。

“我曾經想過,如果是我的話,也許會走上和希爾德加德同樣的道路。”

安度西亞一驚。

但蘭諾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麵糾結下去。

他也不是來和安度西亞科普希爾德加德的。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關於什麼?”安度西亞問道。

“黑潮……命運……”蘭諾看著他笑了一下。

“王冠。”

就像是一隻懸在心裡的石頭終於一頭掉了下去,但是在那之下卻是沒有止境的深海,所以也始終沒有聽見石頭落地的聲音。

安度西亞無奈地笑了一下。

“再遇見您之前和遇見您之後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我也沒有辦法。”他還是忍不住又問道,“為什麼不去問提香和索尼婭他們呢?”

不甘心有那麼一點點明顯,但卻又摻著無法言說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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