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光芒讓他有一點想要躲避。
安度西亞卻不肯給他這個機會，繼續說著，“提香對我說過他很後悔。”
“後悔什麼？”蘭諾愣了一下。
“如果他一早知道聖龍藏著一個我們的孩子，那他一定會打到聖龍帝國把他搶回來，讓他在大海的懷抱裡麵長大……”安度西亞說道，“我也後悔了。”
那些明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被他說得好像煞有介事一樣，安度西亞慢慢地描述著他們的童年。
對於這些海妖們而言，這應該是他們最為輕鬆的記憶了。
蘭諾不覺被安度西亞帶了進去，過了一會兒才明白安度西亞的目的。
“冠冕不是一切。”海妖這樣認真地說道，“我們並不是那麼的在意冠冕的存在。”
這樣的話語似乎並不怎麼可信，可是因為是安度西亞說出來的，自然多了一層光環一樣。
“冠冕本身是負累，但是羈絆不一樣……”海妖帶著祈求望著蘭諾，“最珍貴的不是冠冕本身——而是因為冠冕而產生的共鳴與羈絆，即使有一日冠冕不複存在，也依然如此。”
他還是那麼溫柔的說道，“對於我們而言，您的存在就是一種恩賜。……這是我們所有人的意思。”
蘭諾怔怔地看著他。
這番話似乎安度西亞已經準備了很久，隻是終於找到機會說出來了一樣……而在細微之處，似乎安度西亞也是緊張的。
“對不起……”
蘭諾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脫口而出這三個字，很快他抿唇什麼也不願意說，但壓抑的情緒還是難□□露了出來。
眼淚沒有流出來。
安度西亞在心中無聲地歎息著，他從不願意過度提及蘭諾的那些過去，卻始終心知肚明那帶給了蘭諾什麼，就像他們一樣——小心翼翼地觸碰著，生怕一不留神就會打碎什麼東西，如果換做提香或者伊斯塔露在這裡那麼現在他們可能在抱頭痛哭吧，黑發的海妖想了一下，有點任性的抱住了蘭諾的腰際。
被依賴的感覺是那麼的強烈，蘭諾沒辦法推開他。
“如果一定要給我們解釋什麼的;話……”安度西亞聲音有點沉重，“請向我們解釋一下——您和折月是怎麼回事吧。”
“……”
蘭諾僵硬了一瞬，差點跳了出去，所以也沒有看到安度西亞那個很淺的笑容。
“這件事情……”他還是想做鵪鶉，“以後再說。”
安度西亞沒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在這之前不知道忙什麼的海妖公爵們才出現在他們的麵前，而且全都掛了彩，就算是萊茵海德的龜殼上都有一道深深的痕跡。
“……你們打群架去了？”蘭諾莫名其妙，按照海妖公爵們的能力就算是這個時候再來一個瘋災之主也不至於讓他們這個樣子啊。
“是單挑。”伊斯塔露露出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但意識到蘭諾在看著他的時候瞬間變成了一個無害的微笑。
“……”
蘭諾的表情有一點複雜，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折月麵頰一側的傷痕。
隻有一道。
顯然，這是折月單挑他們一群……而且還贏了。
“好了，接下來是歌唱的時間了。”提香拍拍手。
蘭諾發現他們早就準備好了，而且可能已經排練過——這個時候萊茵海德自覺地站在了指揮的位置上。
本來還在笑吟吟看著這一切，但回想起了他的公爵們的某些傳聞，又看到了安度西亞火速拿出來的東西之後……
蘭諾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接過了那兩團棉花。
*
接下來的會議裡麵，他們的計劃被第一次公開。
這個計劃並非沒有風險性，但可行性足夠，風險也已經降到了可以承擔的程度，而收益則是高出了眾人的想象的。
根據上一次蘭諾的實踐結果，如果對偽神的神性有用，那麼對於現在還殘存在黑潮之中的神性而言，這同樣會是強有力的措施。
而依然令人有些驚訝的就是這幾位冕下之間的交情了。
看起來他們早早地就已經有了相互之間的默認，而直到現在才拿出來了一個完整的計劃書。
“的確是意想不到。”聯邦總統露出來了一個微妙的表情，但在那之後他們依然表示了他們的讚同。
接下來就是如何進行的問題了。
方案又進行了細微的調整，主要是坐標的問題，然後是大量的疏散，在這之前他們必須做好這個方案會失敗的準備，所有可能被波及到的範圍都進行了疏散，包括星際戰場前線的戰士們。
接下來的布置已經不需要他們的參與了。
幻想種族接管了一切。
毫無疑問這會是一場豪賭，但他們已經到了最後的壓線的時間，隨著神秘的進一步消退黑潮之中的神性固然會受到影響，可是在黑潮之外他們也會失去和黑潮抗爭的能力，而如果想要徹底解決這一切——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大量的計算內容反反複複，而各個觀測點和震蕩點已經投入就緒。
“遠距離聯係需要用到的技術來自於這項神性封閉計劃，他們希望三點神性能夠在高位空間裡變成球狀物，這樣就可以徹底圍攏黑潮，這個計劃最終失敗於他們對於神性的把控力度不夠，不過這恰恰是我們擅長的。”
“而根據上一次實踐的內容和這個神性內戰的報告來看，神性對衝之後爆發的力量在更高維度的世界其實是類似於反物質炸彈一樣的東西，這種徹底的毀壞才能夠清除黑潮，但是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在清除之後做好準備，不能夠讓衝擊的餘波擴散出去。”
艦隊分散開來，而在星際戰場之外的觀測點已經就位，最大的困難被留在了黑潮內部。
這次的戰鬥和過往所有時間的戰鬥都並不相同，他們不再麵對畸變體也不在麵對瘋災之主，從某種程度上講現在他們麵對的也許就是命運本身。
“原來這才是您的目的嗎？”綠寶石公爵隻是覺得自己又一次認識了這一位冕下，羅茜的笑容苦澀但也是真摯的，“是我們太狹隘了。”
“如果你是說在我第一次做這樣嘗試的時候，”蘭諾表示道，“並不是，那時我隻覺得厭煩。”
“太坦誠的時候還真是讓人難過啊。”羅茜垂眸說道。
“不論如何，現在都會是一個好結果。”
“是的。”綠寶石公爵真誠表示道，“祝願一切順利。”
現在能做的也隻有祝願了。
他們沒有可以祈求的存在，隻能依靠著自己。
計劃已經到了預測之中最為合適的時間。
在這個時候黑潮之中神性的波動到了低穀，並且會長期在低穀之中，蘭諾又一次見到了熟悉的小飛船。
隻是複刻版本而已，而現在它也換了一個樸素的名字。
他們叫它“希望”號。
而在他身邊的，依然還是當初的那個乘客。
飛船劃過黑暗，明明是駛向了黑暗深處，但這一次就像是駛向更深的光芒一樣。
*
“觀測點已經布置到位。”
“觀測係統已上線，數據傳輸中。”
“一號點位已就位。”
“二號就位。”
蘭諾發出了自己的消息。
“三號就位。”
現在他們使用的傳遞消息的方式來自於當初被分享的跨位麵通訊，也是目前已知的唯一可以穿過黑潮的通訊方式。
一號點位的精靈之王長發垂了下來，已經不再是淺淡的金色，現在看起來就像是純白色一樣，但還是很柔順很漂亮。
精靈祭司站在另外一側。
他們並沒有帶什麼東西，除了母樹的一部分枝杈。
在精靈帝國看來，這是一種祝福，對於精靈之王而言尤其如此。
伊迪絲注視的卻是一片不同尋常的葉子。
那上麵的痕跡來自於另一位王，而那葉子來自於多年前的弑君者。
她從來沒有見過那個精靈，但伊迪絲下意識地帶來的那片葉子。
也許隻是想讓他也做一個見證而已。
精靈女王輕輕鬆開手，風裡似乎傳來了淺淡的笑聲。
他們做過很多錯誤的事情。
在那迷蒙的年代裡麵也許並不能將對錯分得那麼清楚，但錯了就是錯了，她並非不願意承擔。
而且……
“終於到了這一天了啊……”伊迪絲輕輕地歎息著。
“很累了嗎？”大祭司問道。
伊迪絲沒有說話。
垂落下來的白色長發沒有再被挽起來，也擋住了她的視線。
“到了可以休息的時候了。”大祭司說道。
“但願那會是一個值得沉湎的夢境。”
二號觀測點的血靈帝國還在吵架。
似乎是在這之前的內亂的餘波，總之雙方吵得不可開交，還有大量的對於血靈之王的選擇的質疑。
“這樣的疑問有用嗎？”
一位老牌的親王敲了敲他的手杖。
“他畢竟是我們的王，我也會覺得與有榮焉。”
他的突然倒戈讓那些堅定的傳統反對派驚詫不已，本來他們還抱著或許可以改變的心思，但現在看來已經完全沒有辦法了。
“這位親王殿下很識趣。”
“不。”血靈之王表示道，“他隻是清楚地知道了他說的話沒有什麼問題——這樣的疑問沒有作用，我也不會改變。我才是最期待這件事情的人。”
他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的迫不及待。
最後一個點位就位的消息傳來，同一時間，黑潮之外的各個地方開始了相同的動作。
蘭諾在黑暗深處，現在他孤身一人，並沒有什麼孤寂。
他撬動著自己的靈魂。加冕是靈魂的選擇，但冠冕並不是至死才能取下來的東西，他知道這是一種雙向選擇，早在麵對聖龍的王冠的時候他就明白。
而現在……
“你也很累了，對嗎？”
他詢問著深海之冠。
深海之冠沒有回答他。
神格沒有情緒，沒有感情，也不會感到疲憊，但在那冠冕之上亙古的時光和一代又一代的海妖之王的痛苦層層堆疊，即使是冠冕也會有不堪重負的感覺。
“為了我們的命運。”
蘭諾等待著冠冕的脫離。
在他加冕之時有觀察者的注視，有那位神明慷慨的饋贈，有開遍無儘星空的花朵。
而現在不需要這些，他自己摘下了王冠。
就像在最初的最初，他許下的誓言一樣。
“到了終結的時候了——”
蘭諾平靜地望著深海之冠。
我將終結——無儘星空所有王的命運。
……
三個冠冕在特殊的波動頻段之下緩慢地構建著聯係。
這種聯係在另一個維度存在，並不會影響到現實。
深海之冠無疑是其中的主導者。
作為最強大的那個冠冕深海之冠強行掌握了整個控製權，這當中當然還有另外兩側退讓的緣故，而在深海之冠的主導之下，神格逐漸連成麵。
他們在嘗試著包裹黑潮。
黑暗不會有任何的反應，但是神性卻會。
各個觀測點都開始傳來各種各樣的警報。
神性的波動已經超過了最高的峰值。
這樣的數據早在意料之中，甚至也是他們想要得到的結果。
黑超範圍之內的神性劇烈波動著，它們依賴著本能進行收縮和擴散，而可控的神格麵開始了靠近和包裹的行為。
神性當然不可能完全按照他們的設想來反應，神格麵和黑潮內部大量的神性在這個時候開始了糾纏的行為。
就像是對待當初的偽神那樣。
這樣的糾纏越來越深，好像兩者密不可分一樣，但一方是有意的，另一方卻是沒有意識的被拖入泥潭。
蘭諾的神色微微地變化了一下。
計劃還算順利，但意外也還是發生了。
血靈的冠冕本身不算弱小，但血靈因為並沒有完全加冕，所以對於冠冕的控製程度還是弱了一些，就像是那個失敗的案例之中的一樣。
不過精靈和海妖的這兩側完全可以作為補充來控製整個神格麵。
但這樣的話長久以後會造成眼中的失衡，所以按照預期，他們需要提前一段時間。
“那就現在好了。”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麵前的黑暗。
在神秘的維度，神格麵和黑潮之中的神性激烈的碰撞著，然後是一場絢麗的爆炸！
集結了三個冠冕的力量，和黑潮背後所有的神性，這場爆炸帶來的激烈的震蕩讓黑潮深處都有白光閃過，聲響由內而外，好像什麼東西的最終傾塌！
這根本就是鏈式反應。
在第一個最尖銳的碰撞點開始了炸裂之後，爆炸在整個維度之中傳遞著，已經無關敵我雙方，也沒有任何的差彆。
“成功了嗎？”
每一個角落的觀測點都在緊張地觀察著這一切，現在觀測也變成了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所有的數據都被影響了。
“還差最後一步。”
撲在屏幕前麵的人喃喃說道。
蘭諾在黑暗中心，從他的角度來看這場爆炸已經近乎完美——接下來還是他的事情。
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破壞，還有清除和收束。
這是最後的神性封閉計劃。
所有的炸裂都在向黑潮核心處接近，而現在他就是那個躲不過的核心，對於神格麵他所能夠做到的最後的控製就是讓它們圍攏黑潮。
而耀目的白光在黑暗中心閃過，無差彆的驅散著一切，包括黑暗，也包括所有的存在。
在這樣的光芒之後，黑潮也將被驅散。
蘭諾在光芒之中墜落。
落入一個懷抱當中。
和無儘星空所有領域都截然不同的輕靈的精神力領域變成了一個在另一個維度中包裹著他們的籠子，才讓他們能夠幸存下來。
“可以休息了。”折月撫摸著他柔順的頭發。
但覆在他耳邊的除了吐息聲，還有呢喃一樣的話語。
“我還沒有告訴你那天我有什麼遺憾。”
蘭諾趴在他的肩上，安全起見他們貼的很近。
“你抱一抱我。”
他像是撒嬌一樣說道。
折月沒說話，手臂更緊了一點，好像要把他融進骨血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