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過寄10(1 / 2)

遷墳大隊 朝邶 14239 字 3個月前

第42章

“這該取決於你自己。”

江域把房卡貼上門鎖走進去,回身關門時,目光擦過走廊上孤單的身影。

吳偉偉目光怔忪,影子被燈光逼退到腳下,縮成很小的一團,跟平時插科打諢的模樣截然不同,此時的他更像遷徙途中落單的候鳥。

想找一個家,卻摸不清不方向。

合上門的那一刻,江域低沉的聲音穿過門縫,“過去決定不了未來。”

吳偉偉眸光動了下,抬眼望過去時,房門已經落鎖。

被塞在書包裡的小黃鼠狼拱了拱,用鼻尖頂開拉鏈,露出黑色的鼻頭和兩邊的胡須,急切的在空氣中嗅來嗅去。

確定走廊裡隻有吳偉偉一個人的氣息後,這才把腦袋鑽出來。

江域的話是一錘重擊,把吳偉偉跌入穀底的心給敲碎了,又重新拚湊好,揉捏成一團新的血肉。

吳偉偉忽然鬥誌滿滿,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他隻要不再犯錯,踩踏實眼下的每一步,那些糾纏在心裡的悔恨和羞愧,就會被一層層的從身體裡剝離出去,被新生的自己覆蓋。

感覺掌心被濕潤的東西碰了下,低頭看過去,黃鼠狼的身體已經從背包裡掙紮出來大半,正在提醒他的屁股被卡住了。

前方走廊不遠的房間,正好一對情侶手牽手走出來。

吳偉偉嚇了一跳,按住黃鼠狼的腦袋,把它塞回了背包,快速用房卡開門。

到了安全地帶,黃鼠狼再次從背包裡掙出來,像是巡視的衛兵,每個角落都用鼻子嗅了一遍。

吳偉偉仰頭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看了幾秒,翻身坐起來,問:“除了抓老鼠和附身你還能做什麼?”

黃鼠狼身體微微僵硬,低著頭轉過來,沮喪的搖了搖頭。

雖然得了機緣修行,但它一直靠著供奉和拜月提升自己,道行其實很淺,也就夠幫孫嘉譽趨趨病晦。

遇到能力強的對手,它連跑路都做不到。

看它蔫頭耷腦的,吳偉偉就猜到了,這隻黃鼠狼跟自己一樣,還是個菜雞。

他拍了拍黃鼠狼的後背,“沒關係,我們一起努力。”

黃鼠狼拚命點頭。

吳偉偉看著它可可愛愛的樣子,心裡發軟,忍不住想要幫它一把,直接從床上滑坐到地攤上,向它說起昱和山的情況。

“雖然我有時候腆著臉叫趙老先生師父,但他是陳哥的師父,不是我的。趙先生人很好,早上喜歡打太極。”

“江先生是我們的財務經理,也是大金主投資人,後台很硬。他的房間你絕對不能進,進了也會被嚇出來。倒不是說裡麵有東西,就是……陰森森的,萬年不見天日的枯井一樣。”

“對了,那隻鸚鵡你千萬彆主動去招惹,看著嗜吃又話癆,實際上很凶,脾氣又硬又臭。”

停頓幾秒,又補充道,“大多數時候還是很友好的。對

了,它護食,你可千萬彆手欠去摸它碗槽裡的堅果。要不能把你腦袋給啄禿嚕。”

黃鼠狼睜大眼睛,兩條短小的毛絨爪子用力抱住腦袋。

這不是在危言聳聽。

吳偉偉剛到小院的第一天,就手欠偷拿了一顆肥碩的瓜子,想用來逗逗金剛鸚鵡。

誰知道那小家夥聰明無比,竟然知道那是自己碗槽裡的東西,連一點預警都沒有,直接撲上來搶走了瓜子,還懲罰性的啄了一下吳偉偉的頭皮。

頭皮敏感,被那帶鉤的嘴一戳,疼的他差點掉眼淚。

事後,陳嶺把金剛鸚鵡的習慣和雷點跟他說了一遍,告誡他千萬彆去招惹。

聽完辛酸往事,黃鼠狼猶豫了下,湊上前,用腦袋去頂蹭吳偉偉的膝蓋,以示安慰。

吳偉偉嘖了一聲,把它抱起來,“成了精的就是不一樣,這麼通人性。”

想起小院的吉祥物,他問黃鼠狼:“你說小藍是不是也成精了?我怎麼覺著它聰明得不像一隻鳥。”

就拿之前還在孫先生家的事來說,換做任何一種動物,應該都聽不懂陳嶺那一席長篇大論。

沒錯,鸚鵡懂人言,會學舌,腦子確實比普通鳥類或者其他動物更聰明,但絕不至於聰明到小藍這種地步。

黃鼠狼眨了下眼,不吭聲。

吳偉偉揉了把頭發,“算了,咱們陳哥和趙老先生都不是一般人,養的鸚鵡自然是腦子裡有大智慧的鸚鵡,不能和其他鳥作比較。”

黃鼠狼又開始點頭。

“總是點頭脖子不累嗎?”

黃鼠狼這次是搖頭。

吳偉偉噗嗤一聲笑了,“不累就行,說不定還能治頸椎呢。”

他拍拍屁股站起來,伸展四肢,往衛生間走的時候,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非常嚴肅的彎腰把亦步亦趨跟在腳邊的黃鼠狼拎起來。

“彆放毒氣,否則你會被轟出去。”

黃鼠狼張開嘴,發出幾個短促的氣音。

吳偉偉看它嗓子和舌頭好端端的,不像是外部原因造成的啞巴,便問:“你是一直都不能發聲?”

黃鼠狼搖了搖頭,拚命仰起脖子,用小爪子撩開脖子濃密的白色絨毛。

絨毛下方藏著一條橫貫的傷疤,剛好在聲帶位置。

黃鼠狼的毛能做高等狼毫,也有人用它們的皮毛來冒充水貂,追逐獵殺的人類不在少數。

這條傷說不定就是在某次逃跑途中被傷到的。

吳偉偉把它小爪子按下去:“昱和山雖然光禿禿了點,但絕對安全,你以後就老實的跟著陳哥混吧,吃香喝辣辦不到,但生活肯定可以安定。”

黃鼠狼用鼻尖蹭了蹭吳偉偉卡在它腮邊的虎口,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此時,一人一精嘴裡談論的人,正躺在床上,四肢攤開睡得正香。

陳嶺嘴唇微微分開,發出細弱的鼾聲,睫毛因為突如其來的濕潤觸碰顫了下。

江域用溫熱的濕毛

巾給他擦臉,指腹藏在毛巾下,輕柔的擦拭著青年的麵頰。

白皙的臉被昏黃的大燈光照得色彩柔和溫暖,每當毛巾擦過,殘留一片濕潤。

水汽蒸發,留下舒爽的涼意,讓陳嶺舒服得哼了一聲,他艱難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睫毛的遮掩下,隻能看見一個人影在移動。

他翻了個身,把腦袋埋進兩個枕頭形成的凹陷中。

江域臉上沒有表情,替青年蓋好被子,進了衛生間。

他擰開水龍頭,看著透明無色的液體從自己手背淌過,沿著指尖,與其他水一起在麵盆底部彙集,流入漆黑的管道中。

吳偉偉的話在耳邊響起,江域略微煩躁的皺了下眉,用力的搓洗毛巾,左手的指甲剮過右手的大拇指,留下一條長長的紅痕。

薄皮翻起來,殷紅的血拚命地從皮膚下滲出來。

他舉起手,對著光看向傷口,舌尖舔過,腥濃的味道令他厭惡的皺眉,近乎粗暴的重新打開水,對著傷口不停衝洗。

傷口愈合,心裡湧然而出的暴戾卻無法平息。

江域麵上不顯,搓洗毛巾的動作不再那麼急切,眼底暗色鋪天襲來,下頜繃緊,唇角卻悄然勾出弧度,也不知道心裡是不是真的帶著幾分愉悅。

將毛巾掛好走出來,停到床頭。

青年呼吸輕微,換了一個睡姿後,鼾聲也沒了。

江域俯身靠近,胳膊撐在陳嶺的肩膀兩邊,閉著眼睛用鼻尖去蹭他的發梢,呼吸間是另一個人的氣息,他無法描述那種味道,像溫柔的手、輕柔的風,烈日沙漠中的突降的雨。

帶著生生不息的頑強,以無聲的姿態,浸潤著一切。

他合衣側躺下來,隔著被子把人抱緊,想用力又怕把人驚醒,隻能憋屈的挪動身體,用胸口隔著薄被,貼住青年後背。

“陳嶺。”男人的聲音在關燈後響起,低如弦音。

過了會兒,他又固執的喊了一聲。

陳嶺睡得無知無覺,也不知道夢見什麼,嘴巴吧唧一下,抬手抹了把嘴角。

江域胸膛震動,無聲地笑了,他閉上眼睛,下巴嵌在青年頸側,“站在泥坑裡的人能跟你當朋友,那從地獄爬出來的人也可以吧……”

臉頰往下埋,鼻尖近乎貪婪的呼吸著陳嶺的氣息,“你的味道真好聞。”

正好醒來的陳嶺:“……”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未免尷尬,陳嶺自我暗示一番,假裝翻身從男人懷中滾了出去,半邊身體懸在床邊。

正猶豫要不要往回滾一點,男人的胳膊伸過來,把他給撈了回去。

江域微眯起眼睛,洞察一切,他輕輕一笑,翻身從床上下去,走到沙發上躺下。

危險分子走了,陳嶺鬆了一口氣,身體在薄被裡縮了縮,很快又睡著了。

這一夜他做夢了。

夢見了無邊的黑暗和腐臭,也夢見了明媚的陽光和寬闊的大海,最後,他走進一座山洞,洞裡漆黑一片

,到處都是厲鬼的哀嚎。

有東西從黑暗中伸出來,纏住了他的手腳。

察覺到對方沒有傷害自己的意圖,他一動不動的待在原地,等著夢醒。

與在昱和山的清晨不同,招待所因為緊挨著野生動物園,大清早天不見亮就有導遊帶著遊客從房間裡出來,開始當天的第一個行程。

陳嶺昨天累慘了,本來以為睡一覺就能完成充電,卻不成想坐起來後,渾身上下都在酸痛,像被人用繩子捆綁了一夜,胳膊和大腿血液不流通,微麻過後是酸脹和乏力。

他揉了揉頭發,越想越疑惑,惡狠狠地瞪向沙發上的男人。

江域的個子太高了,雙腿懸在沙發扶手外麵,雙手抱在胸前,臉上平靜,仿佛門外嘈雜的腳步根本不存在。

陳嶺在生悶氣,氣他自己昨晚失策。

身上為什麼又酸又痛,用腳指頭都能想到,肯定是老祖宗不老實,後來又悄悄爬床了!

陳嶺現在就後悔,非常後悔,為什麼要礙著麵子不拆穿,把人直接從房間裡丟出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