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沸05(1 / 2)

遷墳大隊 朝邶 16491 字 3個月前

吳偉偉感覺胃部像是被人插了一把刀, 在不停的,故意折磨一般的攪動著, 疼得他額角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恨不得在地上打滾。

陳嶺扯了張衛生紙遞給他,“你忍忍,我馬上幫你找醫生。”

吳偉偉用紙擦了擦嘴,那味道連他自己都覺得惡心。

沒有東西能再被吐出來, 他翻身, 無力地靠坐在馬桶上, 看著陳嶺打電話。

陳嶺的個子算是中等偏上, 但此時卻因為仰視的緣故,吳偉偉覺得他陳哥高大得不像話。

燈光自上打落下來,讓他整個人顯得有些模糊,數不清的黑色綠色的光斑點綴在四周,讓他的身形虛化得越發厲害。

不但如此,就連對方打電話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漸漸地, 竟然連嘴邊微小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吳偉偉的眼前,已經徹底被光斑遮擋,綠色減少,最終黑色光斑逐漸擴大, 侵占了他的一切視野。

隱約間,他聽見陳嶺在叫他,聲音起初近在耳畔, 但很快就拉遠了,像是來自於十分遙遠的山穀。

吳偉偉心想,陳哥好端端的怎麼突然隔那麼遠對我說話呢,我都聽不清內容。

好困啊。

但是也好痛。

媽的,死了算了。

“吳偉偉!”陳嶺看著已經昏死過去的人,急得團團轉,他嘗試著拍了拍他的臉,掐過人中,拉著他的耳朵大喊過。

辦法用儘,閉著眼睛的人始終沒能給出任何反饋。

陳嶺心慌意亂,正想著打電話叫老祖宗來幫忙,會館的醫療團隊趕到了。

打頭的正是之前跟吳偉偉見過一麵的年輕醫生,進門一眼就認出了倒在地上的人,他沒有耽擱,立刻指揮同行的醫生和護士幫忙把人放上擔架抬出去。

陳嶺緊跟著走出去,快要出門才想起落了個人,腳下一轉回到窗邊的座位前,拉上人就走。

江域看向躺在擔架上的人,“吳偉偉怎麼了?”

陳嶺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在衛生間裡吐了一會兒,突然就暈倒了。”

江域皺了皺眉,大長腿迅速往前跨了幾步,追到擔架旁。

吳偉偉兩眼緊閉,臉色發黑,嘴唇毫無血色,眉宇間偶爾痛苦的皺起,像是再被某種疼痛或痛苦侵擾。

男人眸色一暗,單手捉住吳偉偉耷拉在擔架上的一隻手,指腹貼著他的手腕內側。

在前方帶頭的年輕醫生注意到後麵,挑了挑眉,以為遇到半個同行:“你學中醫的?”

江域一言不發,臉上的神情卻越發難看,放下吳偉偉的手,落後幾步回到陳嶺身邊。

陳嶺知道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偉偉他怎麼樣了?”

“不太好。”

陳嶺愣了幾秒反應過來:“怎麼會呢,他一直挺健康的!”

“應該是被什麼下了咒。”江域說,“嘔吐和暈厥是邪咒在他身上發生反應後所表現出的身體症狀。”

從出發到現在,除了他跟江域單獨泡湯,吳偉偉獨自去會館其他地方閒逛之外,其餘時間他們一直在一起。

如果是半路上出的問題,老祖宗不可能察覺不到。

那就是吳偉偉在離開彆墅後,遇見過什麼。

“既然是被下咒,就算送去醫院也沒辦法。”陳嶺仰頭看向男人,“他嚴重嗎?”

江域:“初期,不嚴重。”

那就好,至少不會馬上有生命危險。陳嶺說:“不管怎麼樣,先找機會幫他解咒。”

江域沒有意見:“都聽你的。”

換做之前,陳嶺要麼害羞,要麼大著膽子逗兩句,眼下卻一點興致也沒有。

說話間,前方的醫療團隊停了下來。

陳嶺這才發現,忽然已經到了會館的醫療中心。

因為考慮到前來度假的人中不乏某些位高權重的人,中心內配備了各種醫療設備,和足夠的醫務人員。

剛一抵達,吳偉偉就被送進了急救室。

情況不算嚴重,大概一個小時左右,人被推了出來,送進病房。

病房是單人間,正好方便陳嶺操作。

出門在外,除了背包裡的符紙,他沒帶清香一類的東西。

見他望著背包發愣,江域提點:“用普通的線香也可以,外物不過是術法的一個臨時載體,是什麼並不重要。”

“我知道了。”陳嶺鬆開背包跑出去,連續問了好幾個人才從一個保潔大媽那裡拿到一根衛生間用的檀香。

他回來,氣還沒喘夠,閉上眼睛開始回憶破邪咒的咒語。

片刻後,青年睜開眼睛。

隻見他左手無名指壓住中指背麵的第二關節處,食指指腹則儘量壓在無名指的指甲蓋上,大拇指的指腹從下方往上按住中指第二節關節內側,小拇指伸直。

此為左手祖師爺訣。

左手完全掐訣,右手拿住線香,準備虛空畫符。

陳嶺看了江域一眼,不需要說話,男人便默契地將吳偉偉從病床上扶起來,後背對著陳嶺。

燃燒的檀香冒著淺淡的煙霧,紅色的火星忽明忽暗。

陳嶺吸了口氣,鎮定心神,嘴裡念道:“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乾坤明,氣即道,環吾身,通神靈,顯神威,我去昌,彼遭殃。”

這是破咒解邪的萬能法咒。

先後念了兩遍,直到最後一遍,他手腕一動,紅色的火星隨之流轉,經過的地方組成起來,便是一個完整的破咒解邪符。

虛空中的符由“罡”收尾,陳嶺睜開眼,拽下脖子上的黃神越章印,抬起手至欲將其咬破。

江域的手指忽然伸至青年唇邊,白色的牙齒重力咬下,當即出血。

沒察覺到痛感,陳嶺垂眸一看,“你……”

“彆廢話。”江域將指尖上的血摸到法印上,抓著青年的手,將法印落在了吳偉偉的背心正中央。

耷拉著腦袋,仍舊昏迷的人一下子挺直了後背。

他僵硬的在病床上坐了會兒,從腳尖開始抖動,身體也跟著抽搐,然後又猛地挺直,腦袋誇張的往後仰著,脖子拉出一條彎曲的弧度。

陳嶺看見,他胸口處是有活物爬過,隨著那東西的移動,皮膚被拱了起來。

“嘔……”吳偉偉嘴裡發出一點聲音。

他睜開眼睛,飛快爬向床緣,腦袋拚命地往下埋了埋。

一團黑色的東西隨著他嘴裡流出來,全數落到地上,散發著一股子惡臭。

連續又吐了幾團出來,他像是剛被人從水裡撈起來一樣,有氣無力地一頭倒回病床,望著天花板回不過神。

陳嶺張開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麼樣?”

“感覺好多了。”吳偉偉說話慢悠悠的,隨時都會斷氣似的。

從急救室推進病房起,他就已經恢複了意識,隻是腹腔難受,腦袋發蒙,怎麼都醒不過來。直到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扶起來,玄妙的咒法盤旋於耳,身體裡的那種痛苦突然就停頓了。

但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當那塊兒方方正正的小東西壓上自己的後背,又拔開的瞬間,一切痛苦卷土重來,比之前任何一個時候都要更甚!

可是很快,那些疼痛像是遇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全都聚集到了一起,從他的腳尖到四肢,又從四肢遊向他食道、咽喉、口舌。

吳偉偉張了張嘴,衝陳嶺露出一個蒼白的笑:“謝謝陳哥。”

陳嶺看他現在也沒力氣說話,衝他擺了擺手,留下江域在這裡看著,獨自一人去了醫生辦公室。

醫生見青年敲門進來,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陳嶺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

“那倒沒有。”醫生說,“隻是覺得你們和普通家屬不太一樣,出了急救室第一時間不是詢問病人病情,而是把我們這些醫務工作者都給趕了出來。”

不趕人難道留著你們一起看我跳大神麼。

陳嶺扯了扯嘴角,沒打算多做解釋,隻是問:“偉偉他的病應該沒有大礙了,今晚就能出院吧。”

“你來找我是為了這事兒?”醫生十分吃驚,短暫的錯愕後,他整理自己的表情,嚴肅道:“吳先生的確沒有大的毛病,隻是單純的腸胃不舒服。但你也看見了,他的嘔吐物中帶有血絲,我建議今晚留下來觀察兩天。”

想到青年急於帶人出院的另一種可能性,醫生說:“當然,如果你是不放心我們團隊的醫術,那你也可以去樓上辦理轉院手續。”

“我沒有那個意思。”陳嶺歎了口氣,想了想說,“那今晚先留在這裡吧。”

醫生嗯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拿起水杯側身喝水,趕人的意味明顯。

陳嶺離開辦公室,正想回病房,突然聽見走廊儘頭傳來“啊”地一聲,隨之便是焦急的呼喊。

有個女聲擔心的叫喊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陳嶺沒怎麼在意,準備轉身,又聽見“啊”地一聲,隨之便是驚惶的叫喊:“你吐血了!”

他眉心一跳,快速朝走廊儘頭跑去。

那是女衛生間。

陳嶺遲疑了下,敲了敲門,問:“你好,需要幫忙嗎?”

一陣嘔吐聲在安靜的衛生間內響起。

陳嶺心頭預感不好,說了一聲“我進來了”便直接走了進去。

女衛生間的洗手台前,兩名一高一矮的女護士正擠在洗手盆前。

其中高個的護士腦袋幾乎是埋進洗手盆中,而另一個正紅著眼睛給她拍背。

知道陳嶺進來,拍背的矮個護士顧不上搭理他,著急地向麵色慘白的同事說:“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叫李醫生過來看看。”

話音剛落,嘔吐不止的高個護士白眼一翻,往後踉蹌至牆邊,一屁股滑坐到了地上。

這一幕太熟悉了,就在兩小時前陳嶺親眼目睹過。

他扭頭看向洗手池內,一堆黃色的胃液中,夾雜著一縷血絲。

和吳偉偉的症狀太像了。

再次看向那兩名護士,陳嶺眉心一皺,忽然想起這兩人是之前到珍饈樓接吳偉偉來醫療中心的護士!

他垂眸思索一瞬,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拿起洗手台上燒至一半的檀香,掐訣念咒。

最後,他指尖掠過在水龍頭上沾了一點水,擦過黃神越章印。

已經乾涸的血了濕潤起來,隨即被按在了高個護士的後背上。

矮個護士傻了眼,等青年拿走法印,看見自己同事白色護士服上的帶血的印記,她後知後覺回過神來,尖叫著將人護在自己背後,質問道:“你做什麼!”

陳嶺沒說話,緊抿著嘴唇看向那名身體不舒服的護士。

跟吳偉偉一模一樣,她的身體也抽搐了起來,片刻的痛苦之後,一口黑色的東西從她嘴裡湧了出來,直接噴在了矮個護士的身上。

同樣的症狀,同樣的破咒方式,這說明護士和吳偉偉患的是同一種“病”。

而後者的“病”很可能是被吳偉偉傳染的。

高個護士隻嘔吐了一次就舒服了不少,她身體虛軟,但也知道是誰救了自己,勉強扯出一抹笑,“謝謝你。”

矮個護士神情訥訥的,她看了看自己同事,又看了看一臉認真的青年。

低頭扶住靠牆的人,她確認道:“你真的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