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和山01(1 / 2)

遷墳大隊 朝邶 9372 字 4個月前

大概是陳嶺進門時不佳的情緒全都表現在了臉上, 昱和山的小院今天異常寂靜,就連愛嗑瓜子的紫藍鸚鵡也靜悄悄的,隻敢很小聲的用嘴喙吃蘋果。

黃鼠狼蜷縮成一團靠在房門外,時而耳朵尖抖動——

聽見房間裡一人一狗的說話聲, 它好羨慕, 可是又不敢貿然進背後這間可怕的屋子。

即便是那個可怕的男人不在, 他的強大的氣息依舊留在裡麵, 輕易就能嚇得它渾身炸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子裡安靜下來。

黃鼠狼兩隻爪子伸在前方, 長長的腰背下一壓,抻了個舒服的懶腰,隨即又重新爬到地上,像個儘職儘責的士兵那樣,守在主人門外, 就連趙迅昌想要再次推門偷看都不準。

趙迅昌放棄再次推門的動作, 手指在黃鼠狼的腦袋上點了點,責備的話還沒出口,對方伸出粉嫩的小舌, 在他指尖舔了下。

趙迅昌那張緊繃的老臉瞬時笑開了花,搖著頭歎道:“真是個小機靈鬼,知道怎麼哄人開心。”

用現在時興的說法就是會賣萌。

黃鼠狼歪了下頭, 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老爺子,像是沒聽懂, 又像是在認同他的話。

趙迅昌起身,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其實關於身世問題,他並不知道陳嶺究竟知道了多少, 但從他與李道玄之間的對話可以判斷,知道的應當不多。

太陽早已經降到了地平線以下,沒了白日光亮的驚擾,那些藏起來的小蟲子也冒出了頭,在夜裡嘶鳴不斷。

趙迅昌回房間寫了會兒毛筆字,隨後像是早有預料,在精準的時刻出來,去到院子裡拉開了那兩扇紅漆的木門。

大概又過了約莫兩三分鐘,外麵的小路上響起汽車聲。

很快,一亮白色轎車停在小院門外,陳家父母匆匆忙忙的從車上下來,神色憂慮。

“趙老先生,嶺嶺他現在怎麼樣,他問什麼了嗎?你怎麼跟他說的?”陳媽媽情緒緊張,眼睛紅紅的,顯然在來時的路上因為情緒不受控哭過。

陳爸爸拉著妻子的胳膊,試圖讓她的情緒平靜下來。

趙迅昌說:“他隻知道,自己曾經是個死人。”

陳媽媽並沒有因此鬆了口氣,反而愈發難過,眼淚斷了線似的當即流落。

陳爸爸緊了緊拳頭,看著也有一些緊張,“那你是怎麼跟他說的?”

“他沒問。”趙迅昌搖了搖頭,“他什麼也沒問,因為江域的事情,他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至今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陳爸爸在電話裡聽趙迅昌大致說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心裡隻有後怕。

第一次降下五雷的時候,他們所在的方向動靜並不大,但後來的就不一樣了,滿天的黑雲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遮蔽了整片天空,那駭人的不斷擊打著大地的雷電,光是遠遠看著就讓人心驚不已。

當時他還想笑著跟妻子開玩笑,是不是有人在渡劫。

一語成讖,竟被說準了。

當他從趙迅昌得知了江域被天雷懲戒的事後,著實好一陣沒有說話。

兒子雖然屢屢見鬼,但他們並未親身經曆過和親眼所見,靈異玄學,鬼神妖魔距離他們依舊遙遠。

大概花了半分鐘,陳爸爸找回了自己的思緒,第一反應是,他們家的寶貝兒子怎麼樣了,小男朋友就那麼走了,兒子會很傷心吧。

這份念頭已經蓋住了兒子可能知道自己身世的擔憂,陳爸爸一路上心神不寧,引起了妻子的注意。

陳媽媽一心以為兒子出了更嚴重的事,因為不想讓自己擔心,便求著他老爹跟他一起隱瞞。至於趙迅昌所說的陳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讓他們過去當麵跟兒子談或許隻是說辭。

誰知道逼問之下,竟然得知自己兒子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而那個男人,很有可能已經死了。

所以在兒子被出櫃後,陳媽媽意識到,她的兒子成了一個新上任的寡夫。

陳媽媽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哭還是該哭,理智上,她不希望兒子去選擇窄小的單一的路徑去走自己的人生,期盼著他在合適的時間戀愛、結婚、生子。

可是情感上,她更加希望兒子可以喜樂平安,不要拘泥世俗,可以隨心所欲的快樂。

而這份期盼,再知道兒子曾與死神擦肩而過後,變得尤為強烈。

兒孫自有兒孫福,孩子的人生總要自己去走,他們已經過了用雙手牽著他走路的時候。

作為父母親人,與其和孩子以世俗的問題站到對立麵,不如選擇成為他們的支撐和鼓勵。

所以此時聽見趙迅昌的話,陳媽媽第一句就是:“身世的事情不重要,我隻想問,他哭了嗎?”

陳嶺不是個愛哭的孩子,但是他每次哭都很安靜,陳媽媽最怕兒子哭了,他一哭全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想把人捧著含著,竭儘所能去哄他開心。

“這……”趙迅昌沒想到陳媽媽對自己講的第一句會是這個,慢了半拍才搖頭,“應該沒有,但是眼睛紅彤彤的。”

小徒弟自從跟了自己學道術,除了起初旁觀他抓鬼的時候紅過眼睛,之後再沒有過。

想起陳嶺隱忍著難過的表情,他道:“或許過一陣子就好了。”

初戀的苛刻銘心,怎麼可能過一陣就好,又不是感冒,沒有特效藥去治愈的。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下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相顧無言的坐在院子裡的四桌周圍。

夜越來越深,天空的色彩越發深暗,襯得星星閃耀璀璨。

快零點的時候,陳嶺從黑暗中醒來,下意識摸向身旁的空位,這是他徹底睡著前,特意給江域留的。

指尖碰的一片虛無,什麼也沒有。

失落就像是一片深海,溺得他無法喘|息。

他摸了摸那顆壓在自己胸口的大狗腦袋,“師父不是說我醒來他就回來了嗎。”咬了咬下唇,低聲罵了一句,“騙子。”

德牧抬起狗頭,用濕漉漉的鼻尖蹭了蹭青年的下巴,緊跟著就聽見咕嚕一聲。

它一愣,猛地坐起來,然後一點點偏著腦袋,把毛茸茸的耳朵貼上陳嶺的肚子,“汪?”

陳嶺尷尬的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肚子,餓了。

從申大壯家的小樓正式和特調部的人發生正麵衝突起,他再沒有吃過的東西,可是他一點也不想動,江域的消失帶走了他的力量和欲|望。

德牧卻固執的咬住他的衣服,硬是把人往床下拖。

陳嶺拗不過它,伸手薅了把狗毛,“彆拽了,我起還不行嗎?”嘴上這麼說,起床的時候卻舍不得的埋頭在江域曾經睡過的枕頭上,像個癮君子一樣,深深吸了口氣。

德牧見他不動,像個嚴厲的監視分子,腦袋放在床邊,直勾勾的盯著他。

陳嶺意識到什麼,突然偏頭,觸及到德牧的眼神他愣了下,隨即脫口而出:“是你嗎?”

德牧眨了下眼,睜圓的眼睛全然沒有之前初入人世的懵懂和乖巧,隻有冷靜和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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