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2 / 2)

貝錦又道:“姐姐,你看,這牡丹花都是撚了石榴石的絲線穿的,多好看呀!”

顧雪蘿聽完,挽起嘴角,露出一個淺笑。她被這滿屋的鮮紅顏色衝的心裡發慌,隻想快點離開,她定了定神,說道;“貝錦,銀蛾,你們在這裡看著,我去樓上呆一會兒。”

她也不等兩人回話,緩步上了樓。銀蛾覺得不對,想要去攔,卻被貝錦伸手抓住了。

顧雪蘿一路走到三層,推開了門,夜風帶著濕氣,輕輕拂在她的麵頰上。她脫下水玉金絲繡鞋,白錦羅襪,赤著腳走到欄杆旁邊。她隻著了一件月白蘇紗裙,步搖上的細穗和黑發糾纏在一起。

她慢慢靠在欄杆上,望著天上的冷月疏星,又漸漸坐在地上。仰臉托腮,看著夜空中那一彎如鉤新月。她眨眨眼睛,歪了歪頭,任由一把青絲拖在地上。

月本無今古。她匆匆走了這兩遭,才朦朦朧朧的明白,原來女子的無奈,從來都是一樣。無關性情,無關身份,也無關時代。其實兩個顧雪蘿,不管是誰,即使做出不同的選擇,卻都會得到一樣的結果。

顧雪蘿露出一個無奈的淡笑。她伸手蓋住臉頰,蓋到了眼角。她覺得手指有些濕潤。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落了幾滴眼淚。

她的腳雖然踏在地毯上,卻覺得冰涼。她忽然理解了書中的顧雪蘿出嫁之前的猶豫和迷茫。在這一場醒不過來的黃粱夢裡,她的迷茫和猶豫,她的左右為難,才剛剛開始。

等銀蛾終於忍不住,走到樓上去找自家小姐的時候,發現她已經靠著欄杆睡熟了。銀蛾輕手輕腳的走上去,她蹲下身,看著自家小姐的麵容,卻發現了她的臉上,那一抹不易察覺的淚痕。

她終是沒有叫醒顧雪蘿。而是拿來了一床錦被,輕手輕腳的給她蓋上。銀蛾籠起了香爐,回過頭來的時候,卻發現她睡得很安穩,似乎做了一個甜夢,還帶著淚痕的臉上,漸漸掛起了一絲輕笑。

第二天,便是顧雪蘿出嫁之日了。天剛蒙蒙亮,她便起了床,在一眾下人兩個喜娘的服侍之下梳妝。喜娘把她的青絲綰成高聳的九華髻,小心的戴上沉重的赤金鳳冠。髻上的兩根並蒂海棠步搖,金絲軟軟的垂下來,每串金絲之下墜著數顆珍珠,光滑圓潤,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珍品。

貝錦和庶妹珠玉正在給顧雪蘿熏衣。珠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貝錦已經哭得淚人一般,還生怕沾染了衣服,正在不斷地用錦帕擦拭。

母親李氏穿著一身暗紅色華服,眼睛裡含著淚水,仔細的給她戴上一對嵌金珊瑚耳環。顧雪蘿看著她明明十分悲傷卻又極力忍耐的樣子,眼睛裡也噙了淚水。她的唇上塗著鮮紅的口脂,連指甲上的蔻丹也被細心地染上紅色。

喜娘扶著顧雪蘿起身,她展開雙臂,貝錦和珠玉親自為她穿上大紅喜服。羅衣重重,長裙曳地。繡線朱鳳,滿繡撒花。裡裡外外穿了三四層。顧雪蘿雙手交疊,踏在門口,又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蔥綠軟簾,香檀床榻,琉璃燈罩。白壁朱筆,一切依舊是整整齊齊的。

李氏握著她的手,低頭望著她,眼淚滴在她的手背上。吉時已到,迎親的樂曲聲透過層層角門,在深宅大院之中,幽幽響起。顧雪蘿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喜娘把紅色蓋頭附在了她的頭頂。

蓋頭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和眼前的一切景物。銀蛾扶住她的手,踏著柔軟的地毯,走到門口。

都中的規矩,新娘到夫家之前,腳不能沾地。需要先由兄弟背到門口,再由夫君抱上花轎。

雪麟自覺地承擔起來。他看到長姐走到門口,便蹲下身,背起戴著紅蓋頭的她。顧雪蘿雙手抓著他的肩膀,雪麟到底還是個少年人,脊背並不寬厚,但卻十分有力量。

從她的閨房到府門口,是一段並不短的路程。但顧雪蘿生的單柔,所以雪麟背的並不費力。顧雪蘿看他步伐穩健非常,忍不住開口調笑;“麟兒長大了,是個男子漢了,如今背著阿姐,好像背著一袋子棉花一樣,連手都不抖。”

雪麟愣了片刻,緩聲說道:“阿姐,你嫁過去之後,如果姐夫欺負了你,你千萬要跟我說。”

顧雪蘿伸手拍拍他的背:“知道了,如果你姐夫欺負了我,阿姐定第一個告訴你,到時候你就拿著你那把寶劍,要了他的命。”

“阿姐,我沒開玩笑。”樂曲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雪麟忍不住再次解釋道。

“阿姐知道你沒開玩笑,我問你,等阿姐出嫁之後,你是不是要投到安王麾下,跟他一起上戰場打仗。”

雪麟回道:“可父親不讓我去,他讓我去考科舉。”

顧雪蘿輕輕莞爾一笑:“男兒誌在四方,我的弟弟要報效國家,無論他是要提筆考取功名,還是揮刀馳騁沙場,阿姐都支持你。”

“阿姐,我看到姐夫了。”在一片喧嘩的樂曲和鞭炮聲中,雪麟溫言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