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1 / 2)

聖人並沒有錯過賈敬臉上那一瞬間的色變,心下已是了然:隻怕大理寺卿要說的事,和賈敬要求的事,是同一件。

他又看了一眼臉色不大好的太子,心裡已是有了決斷。

——好不容易太子肯主動插手朝臣的事了,作為父親,聖人自然是要鼓勵鼓勵的。

因此,聖人便道:“讓他在外麵等一會兒。”

“是。”那小太監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聖人笑問賈敬:“給朕添堵?嗬,這一天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事給朕添堵呢,也不差你一個。說吧,到底什麼事,把你嚇成這樣?”

賈敬苦笑道:“臣不敢欺瞞聖人。”

然後,他就把怎麼發現夏氏放印子錢,又是怎麼審出了夏氏娘家,怎麼去拿人,還有夏老大帶著賬本不知所蹤都細細說了一遍。

末了,才道:“這事若是說出去,誰也不會信臣一無所知的。不敢瞞聖人,臣原本的打算,是把賬冊什麼的都收回來銷毀了,給那些受害的人一些補償,自己私下裡把事兒給平了。”

“果然呐,臣就不該打那瞞著聖人的主意!”賈敬滿臉的羞愧,“繞了這麼一大圈兒,到了最後,還是得請聖人高抬貴手,給臣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說實話,聖人有點懵。

——這……多大點兒事呀?就值得他這樣。

彆人以為聖人住在這大明宮裡,就真的是不食人間煙火,對宮城外的事一無所知了。

據聖人所知,這放印子錢是許多大戶人家都會做的事。有良心的隻收兩分利、三分利,心黑的收五六分的也有。

而平民百姓裡,總有突然銀錢不湊手卻又急用的時候。若是利息低的,一家人勒緊了褲腰帶,一兩年也就還上了。若是運道不好,碰上那黑心的,那可真是利滾利,無窮儘了。

而對於這種事,隻要利息收的不過分,聖人其是不反對的。這對平民百姓其是有一定益處的。

隻是,這種事情畢竟是犯了國法的,經不起推敲。若真有人揭了出來,聖人也不得不罰。

聖人明知故問:“這大理寺卿……”

賈敬的頭都快埋進脖子裡了:“隻怕就是來說這件事的。”

聖人製止了想要開口的太子:“那你準備怎麼辦?把那夏氏推出去?”

“萬萬不可!”賈敬堅決地說,“那夏氏的亡夫與臣乃是同一個祖父,如今堂兄亡故,隻留下剛滿周歲的幼子,臣是在是不忍心小侄子沒了爹再沒了娘。”

聖人暗暗點頭:這才是人之常情,賈敬倒不是個冷心冷肺的。

隻麵上,聖人卻是皺眉:“照你這麼說,此是要朕不了了之了?”

賈敬重重磕下頭去:“臣斷不敢有辱聖人令名。臣乃一族之長,約束族人本就是臣分內之事。族中出了這等不肖之事,本就是臣失職。但有責罰,臣也願一力承擔,知道懇求聖人從輕發落。”

聖人似乎是被他給氣笑了:“從輕發落?虧你說的出口。滿朝文武哪一個犯了事兒,不是求著朕從嚴處置的?”

賈敬老實地很:“臣之所以趕著進宮麵見陛下,為的就是替自己求情。在聖人麵前,臣不敢有半句虛言。”

這回,聖人是真笑了:“好,你既然說了實話,朕就依了你了。就當是獎勵你的不虛言吧。”

一旁的太子長長出了口氣。

聖人笑道:“你倒是替他操心。”

太子瞪了賈敬一眼,嫌棄道:“枉他讀了那麼多兵書,連以退為進都不懂!”

賈敬卻是不服:“兵書是用來對付敵人的,聖人乃是臣的君主,臣自認沒有大本事,老實聽話還是會的。”

聖人歎道:“老實聽話就很難得了。”說完,又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你還是太年輕,不經事兒。這個世上老實聽話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太子深以為然,但麵上卻是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問道:“那父皇準備怎麼處置他?”這才是他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聖人心裡,已經有了決斷,對鄭賜道:“你去看看,陳柯可有帶著什麼東西來?若是有,就拿過來。”

陳柯,就是現任的大理寺卿。

“是。”鄭賜彎腰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時,他就捧著一疊賬簿走了進來,“聖人,陳大人說,這是證物。”

聖人道:“給賈敬瞧瞧。”

“多謝聖人。”賈敬接過賬本,迅速翻了一遍,鬆了一口氣,忿忿道,“算他們還有點兒良心!”

那賬簿上記得明確,收的是三分利。看來,夏氏所言的“不敢逼出人命”,並不是為了保命編出的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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