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1 / 2)

自從請了教養嬤嬤入府,鳳姐兒以往的作息習慣漸漸就被打亂了。兩位嬤嬤一個姓陸,一個姓井,都是明白人,且入府的時候,史氏已經向她們透漏過家裡的意思。因此,她們心裡自然有數,知曉該把鳳姐兒往哪個方向調理。

頭幾日裡,主要是由陸嬤嬤糾正鳳姐兒的站姿、坐姿、走姿、睡姿,飲茶夾菜時如何止翹蘭花才好看又優雅,含笑時如何掩唇才更顯得明眸善睞……

而井嬤嬤則是一言不發,默默觀察著鳳姐兒的為人處世。

大約**天後,鳳姐兒的體態姿容都有了明顯的改變,井嬤嬤的觀察也告一段落,這才一一指出了鳳姐兒行為處事的不妥之處。

其實,鳳姐兒若是隻嫁入尋常高門,倒也沒什麼不妥的,但她想要進的是六皇子府,那就大大的不妥了。

因為,若是入了尋常人家,她定然是嫁做正室的。但六皇子的正妃安在,她嫁過去,隻能做側室。

說句不好聽的,她入六皇子府是“嫁”,可六皇子迎她,卻稱不上“娶”,隻能是“納”。

鳳姐兒本是個性情高傲之人,雖然思索著往後的路,她已經儘量收斂自己的脾性了,但畢竟囂張了大半輩子,一時半會兒又豈能改得了?

更何況,所謂的收斂,也隻是她自以為的而已。用井嬤嬤的話說:“姑娘若一直這樣掐尖要強,將來正妃頭一個要收拾的,就是姑娘。”

於是,從這日起,鳳姐兒的功課裡便多了做針線、抄佛經、撿佛米等最是能磨人性子的。而且,做針線的時候,井嬤嬤又特意說了,不叫小丫頭們替她劈線,一股線哪怕劈成十六股,也全得她自己來。

鳳姐兒自小就是當男兒教養的,上樹翻牆她利落的很,拳腳上也頗有些功夫,管家理事也利落得很。可針織女工麼……嗬嗬,她總以為那是繡娘和大丫鬟的事。

因此,隻這一樣,便將她難為的不輕。更彆提那揀一粒念一聲佛,半碗就得揀半天的佛米了。

但效果也是顯著的。不過半年,脾氣暴躁的鳳姐兒,已經輕易不會動怒了。

這個時候,她的體態也已經定型了,並且行程了習慣,不必再刻意學習,兩個嬤嬤也都換了課程。陸嬤嬤給她講些後宮陰私,井嬤嬤則是教她一些不能犯的忌諱。

鳳姐兒聽著,回想著自己的前世,不由冷汗淋漓。

——她落得那個下場,的確不冤。

相比於那些後宮的娘娘們,她的手段、心思,未免也太過淺顯粗暴。

沒錯,她反思的並不是自己作惡多端,而是自己手段不夠。

兩個嬤嬤人精似的,又怎麼會看不出她的為人?井嬤嬤倒是有心提點一二,但卻被陸嬤嬤給攔住了。

陸嬤嬤悄悄道:“家住送她進去,是博前程的,不是求安穩的。若是讓姑娘失了進取之心,反而不是好事。”

井嬤嬤歎息道:“花兒一樣的姑娘,乾嘛非上趕著往那些不得見人的地方送?”

陸嬤嬤道:“女人的命,不都這樣?嫁到哪兒都免不了與人爭寵。我冷眼瞧著,這一家還算是疼惜姑娘的,這家的太太也不大樂意送姑娘進去。多半啊,是男人前朝裡使不上力,這才鋌而走險。”

“是啊,鋌而走險。”井嬤嬤道,“最後要是成了,一家子安穩富貴。若是不成,也不過賠一個女兒罷了。”

聽她這話,陸嬤嬤便知她是想到了自己,不由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瞧太太是個厚道人,隻是子嗣上卻有不諧。你不是最善調理這個嗎?若是能讓她再得個一兒半女,也不用回去看兄弟臉色了。”

井嬤嬤早有此意,但如今當務之急,還是鳳姐兒這頭要緊。因此,她才沒在史氏麵前提。

她冷眼瞧著鳳姐兒的性子,日後多半是會選精於陰私的陸嬤做陪嫁,到時候,她再提出為史氏調理身子也不遲。

賈府多次相邀,鳳姐兒都以學規矩而推脫不去。但轉眼間到了賈母誕辰,賈、王兩家乃是世交,鳳姐兒作為小輩,卻不能不去為賈母祝壽。

若在往常,鳳姐兒在壽禮上必要煞費苦心,以求壓過同輩的。但這一次,她卻隻是用學得還不怎麼樣的繡工,繡了個福祿壽三星的抹額,既不出彩,卻也挑不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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