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十六)(1 / 2)

送走了嬸子史氏,鳳姐兒坐在那裡,心下一陣悵然。

往日不見的時候,雖然心裡也想,但也沒覺得有什麼。如今見著了再分開,她心裡反而難受起來。

陸嬤嬤替她把史氏送到二門處,親手交到了王子騰手上,回來的時候臉色卻不大好。

鳳姐兒本是等著她回來,帶著她一塊兒去清輝院謝王妃恩典的,見她神色少有的肅然,便知道是有事。

“怎麼了,嬤嬤?”鳳姐兒擔憂地問。

“主子,您看。”陸嬤嬤張開手,往鳳姐兒眼前一遞。

鳳姐兒探頭一看,不由瞪大了眼,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這……這是哪個黑心腸的?”

她霍然起身,冷笑道:“正好咱們要去王妃那裡,把這些都帶上。這府裡出的事,自然是求王妃做主了!”

卻原來,陸嬤嬤手裡抓著的不是彆的,竟是六七顆渾圓的珠子。

能叫陸嬤嬤特意揀回來的,必然是在送史氏的必經之路上的,若是史氏一個不差,踩了上去,就她那七個月的大肚子……這後果,叫鳳姐兒都不敢想。

史氏雖是鳳姐兒的娘家嬸子,但到底與這府裡的女人們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那若是史氏在六皇子府出了事,又能讓誰得到些什麼呢?

在王府裡沉浮半年,又有陸嬤嬤時時指點,鳳姐兒也早非吳下阿蒙了。在去清輝院的路上,她仔細想了想,心下就敞亮了。

——若是史氏在王府出了事,那她心裡必然會對王妃賀氏心生芥蒂。這府裡,凡是不想讓她與賀氏走的近的,就都有嫌疑。

想通了關節,鳳姐兒心頭一陣暗恨:這些女人若是對付她也就罷了,大家本來就是搶一個男人的,若真的一團和氣才是咄咄怪事呢!可是,牽扯到各自的家眷,就太過分了。彆讓我知道是誰,若不然……哼哼!

一行人風風火火地到了清輝院,一得了賀氏的允準,鳳姐兒掏出帕子蓋住臉,便哭著跑了進去:“王妃,您可要給妾做主啊!”

鳳姐兒平日裡愛說愛笑,又幽默風趣,賀氏整日在後宅也是無聊,因此也十分喜歡與鳳姐兒說話。這麼久了,她還是頭一回見鳳姐兒這樣呢。

“這是怎麼了?”賀氏有些懵。

按理說,今日見了娘家人,這王氏應該十分歡喜或惆悵才是,怎麼還哭上了?

鳳姐兒順勢往她麵前一跪,捂著臉隻是哭,陸嬤嬤也跟著跪在一旁,麵上露出忿忿之色。

賀氏瞭了一眼,先是讓春綠把鳳姐兒扶起來,又肅了臉色,問陸嬤嬤:“你主子年紀小,不經事兒,說不清楚。你素來是個穩重的,究竟怎麼回事?”

陸嬤嬤等的就是這一句,她雙手捧住主子:“王妃您看,這是老奴在送王太太出去的路上撿到的,就在小花園邊上那條小道上。”

從後院到二門處,小花園邊上那條小道,乃是必經之路。若說這幾顆主子不是針對史氏的,稍有腦子的都不信。

賀氏麵色微變,示意春紅將珠子呈上來,問陸嬤嬤:“王太太沒有受驚吧?”

眼見王子騰在朝中越發得用,賀氏與六皇子夫妻一體,自然要多顧慮王家幾分。

陸嬤嬤道:“老奴是讓跟著的小丫頭悄悄撿起來的,沒敢讓王太太察覺。”

“你做得很好。”賀氏鬆了一口氣,轉頭對春綠道,“去拿一對鐲子,賞陸嬤嬤。”

陸嬤嬤忙道:“這都是老奴應該做的,不敢當王妃的賞。”

“該的,拿著吧。”賀氏道,“若是在咱們府裡,讓朝廷命婦出了事,無論是爺還是我,都難辭其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陸嬤嬤也不再推辭,收下了春綠遞過來的一對蝦須鐲:“那老奴就謝王妃賞賜了。”

賀氏讓人把她扶起來,問身旁捧著珍珠的春紅:“咱們府裡賞下去的東西,都是你在記檔,這幾顆主子可記錄在案?”

春紅的記性極好,當即便回話:“這幾顆主子渾圓飽滿,個頭雖不大,色澤卻十分瑩潤,在南珠裡也算不錯的了。奴婢記得,去年年節的時候,下麵的人孝敬上來一斛這樣的南珠,一共一百零七顆。主子自己沒留,讓人穿成了項鏈,賞給吳側妃了。”

賀氏微微頷首,對一旁的春綠道:“你去和輝院一趟,傳吳氏過來,記得讓她帶上那串珠鏈。”

“是。”春綠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賀氏安撫鳳姐兒:“你先彆急,這事兒,我和爺都會還你和王家一個公道。”

鳳姐兒擦了擦眼淚,哽咽道:“王妃處事一向公正,妾是再沒有不放心的。妾隻是害怕。嬸子已經四十多了,這是頭一胎,本就凶險。若是讓那起子小人得逞了……妾……妾是沒臉再見叔父了!”

平日裡多麼活潑開朗的一個人,猛的苦起來,就顯得格外可憐。賀氏本就不是那等冷心冷肺的人,見她哭得鼻頭紅紅,也不免柔軟了心腸。

“你的心思,我理解。可憐見的,快彆哭了,看的我都不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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