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三十一)(1 / 2)

現任的戶部尚書已經五十八歲了,頭發花白,胡子也花白。左右兩個侍郎,一個四十二,一個三十七,都已經蓄了須了。

仨胡子拉碴的大老爺們兒跪在乾清宮大殿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場麵是相當的壯觀。

六爺站在一排皇子裡,把頭埋的低低的,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作為一個十分要臉麵的人,他十分不想讓人把他和地上那三個聯係起來。

可惜,這種事情,不是他不想,就能成的。

站在他身後的是七皇子,上次聖人爵位大派送的時候,封做了忠平王。

七皇子本身就如聖人賜給他的封號一般,才智平平。他出身也不高,生母就是個嬪。

因著他的生母良嬪是住在段貴妃宮裡的,七皇子自小就跟著三皇子混,如今也三皇子一黨的核心人物。

六爺是支持太子的,七皇子自然不可能看他順眼。因此,他是巴不得戶部的事牽扯到六爺身上呢。

因此,在聖人問話的間隙裡,七皇子出列,頂著一張憂國憂民的臉,開口說道:“聖人,三位大人雖然皆是戶部的掌印之才,但許多事情,怕也要看人眼色行事。”

這話說的就有點兒誅心了。

戶部尚書已經是一部的掌印天官了,戶部上下,都要按他的意思行事,他還需要看誰的眼色?

眾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於戶部行走多年的六爺身上。

六爺心裡恨不得撕了七皇子,但他也知道,這件事,他是避不過去了。

“聖人明鑒。”六爺出列,誠懇地說,“聖人不嫌臣愚魯,讓臣入戶部學習。也幸得戶部幾位大人見臣還算可堪教誨,讓臣受益匪淺。隻是,部中之事,臣縱有心幫幾位大人分擔,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說出來,不怕聖人笑話,臣在戶部,不過是混日子罷了。”

對於這個一直沒有表現出野心,也一直不曾攬權的兒子,聖人一向寬惠。此時,聖人的神色都柔和了幾分,對六爺道:“你一向憊懶,朕是知曉的。但你在戶部多年,戶部的賬冊,你總是見過吧?”

六爺心裡“咯噔”一聲,直覺不好,心頭苦笑連連:他都縮成這樣了,到頭來,還是躲不過這趟渾水?

偏七皇子聽不出聖人的話音,一心想要六爺難堪,在一旁起哄道:“不錯,不錯,六哥在戶部那麼多年,彆的不懂,賬冊總看得懂吧?”

六爺不理會七皇子,也不敢這個時候去看戶部尚書,隻得悄悄抬起眼,試圖看清聖人的神色。

但玉階九重,猶如天塹,聖人又頭戴冕琉,六爺如何看得清?

沒奈何,他隻得順著聖人的心思,說出了注定要得罪滿朝文武的話:“賬冊臣自然是看過的,帳上還有銀兩千萬兩。隻是……”

七皇子挑釁道:“隻是如何?難不成,這國庫不是聖人的國庫,是你們戶部的國庫不成?既然帳上有銀,聖人撥款賑災,爾等因何推三阻四?”

這一回,六爺卻是想謝謝七皇子了,謝謝他的好七弟,“逼”他不得不說了實話。

“回稟聖人,非臣等推脫不尊聖命。實在是帳上有存銀,庫中卻隻餘欠條兩匣,彆無他物了!”

一時之間,朝堂諸公麵色皆變,七皇子的臉色一下子就脹得通紅,慢慢地又變得雪白。

很顯然,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他是自動自發的,為六爺拉走了一半的仇恨。

站在前麵的三皇子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七皇子一眼,回頭便朝支持他的人使了個眼色。

然後,朝堂上討論的主題,便從賑災糧款變成了該不該讓借了銀子的還錢。

不出聖人所料,無論是勳貴還是官員,都是一片哭窮聲,幾個開了府的皇子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自己的不容易,府裡的開銷大。

六爺跪在人群裡,那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終於在聖人開口,由他主持收債時,變成了現實。

他下意識地去看太子。這麼大的事,他事先沒有得到消息還算正常,太子總得聽到一點兒風聲吧?

可是,太子隻是朝他露出了一個鼓勵的笑容,再多就沒有了。

六爺深吸了一口氣,跪地接旨,心裡麵卻是一點兒底都沒有。

他這個皇子的身份,也就糊弄糊弄那些沒有實權的勳貴和小官兒。那些三品以上的大員,誰會把他這個即沒有帝寵,也沒有勢力的皇子放在眼裡?

讓他去要債,誰買他的帳啊?

下了朝之後,六爺便到東宮去尋太子了。一是想問個章程,二是想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聖人自詡聖君,對臣子從國庫借債的事從來不提,如今怎麼突然想著要收賬了?

太子早就知道他要來,讓王柱在書房門外等著他了。他一到,便被王柱引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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