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三十三)(1 / 2)

荀先生眯著眼磕了磕煙鍋,鎮定地說:“那也無妨,徐大人不是要來林大人府上做客嗎?他在山西已經好幾年了,對這些官員的底細肯定已經摸得差不多了。”

賈敬仍是蹙眉:“可是,他與忠敬王不和,若是不肯配合王爺,少說點兒什麼,多說點兒什麼,也都是麻煩。”

“我看不會,”林如海道,“我來太原這一年多,沒少和徐大人打交道,他不是那種因私廢公的人。”

賈敬“哼”了一聲,但願吧。

直到徐登真的依言登門,林如海才知道,為何賈敬對徐登的偏見那麼大。

因為,他也和徐登不和。

兩人雖同為聖人心腹,但徐登熱衷與實乾,一得了機會就籌謀外放,想多做點兒實事。至於聖人那邊,他自恃有一腔忠心,聖人是個明主,不會辜負他的忠肝義膽的。

但賈敬不一樣。

在賈敬心裡,家族是第一位的。他覺得,留在京城,才能第一時間了解聖人的想法,能及時調整自己的行事。同時,還能約束族人,簡直一舉兩得。

兩人的想法完全是南轅北轍,互相看不順眼也很正常。

但林如海冷眼旁觀,卻覺得這兩人未嘗沒有刻意的意思。

聖人做太子的時候,自然需要屬下齊心協力,幫他坐上皇位。可是,做了聖人之後就不一樣了。若是朝中大臣的心都擰成了一股繩,第一個不滿意就是聖人。因為,這樣一來,聖人就不能隨心所欲地超控朝堂。

而像徐登與賈敬這樣的從龍之臣,都是朝中的新貴,整合起來也是一大股的勢力。

特彆是,當初就是他們這一幫人,幫聖人做上的帝位的。而且,他們用的方法還不是那麼光明磊落。

因此,某種程度來說,比起其他朝臣,聖人其實更忌憚他們。他們彼此之間不和甚至是針鋒相對,才能讓聖人更加放心。

不過,當今聖人畢竟是正統的太子出身,胸懷與氣度都非同一般,雖然心裡對他們有所猜忌,卻也不曾刻意打壓他們,還願意讓他們發揮各自的才能。隻這一點兒,就足以令林如海拜服了。

正是看出了這一點兒,對於徐登與賈敬之間的針鋒相對,林如海最多也就是意思意思勸一句,更多的時候就當沒看出來。

見他如此,荀先生反而高看他一眼,覺得他是一個能長久的聰明人。

徐登果然是已經注意曹越許久了,他甚至已經暗中查出了許多把自己當成“白鵝”賣了的犯人的家屬。

能乾出這種事的人,家裡都是窮苦人家,突然之間有了大量的錢財,本身就足夠引人懷疑了。有的聰明些的能克製住自己財不露白,隻是稍稍改善生活;還有的乾脆就舉家搬遷,說是投奔親戚,卻是挪到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蓋房子置地,做起了財主;但更多的,卻是被突然的暴富衝昏了頭腦,肆意揮霍,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們家有錢了。

這個時候,人性的醜惡也就隨之暴露了出來。

如今的世道,家裡隻有一個兒子的很少,哪家沒有幾個兄弟?為了爭奪這一筆自家兄弟的賣命錢,那是什麼狗屁倒灶的事兒都出來了。

徐登本身是一個有輕微精神潔癖的人,看著手下人調查出來的這些事,可算是惡心的夠嗆。這也更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此風斷不可長!

恰好,無論是林如海,還是隨後大張旗鼓趕到的忠敬王,都是一樣的想法。

說來也是巧,在林如海治下太原府的邊境地帶,最近發生了兩三起大案,都是入室以藥物迷暈了主家,找出庫房鑰匙,大量盜取錢財。更有一家的女兒出了名的賢惠貌美,竟也被賊人一同盜去了,至今不知所蹤。

原本,就算是女兒丟了,像這樣有頭有臉的人家,是斷不肯報案的,就怕壞了族裡其他女兒的名聲。他們隻會對外宣稱女兒病了過一段時日之後,這個女兒就會被“病逝”。

至於那被盜走的女兒到了何處,又有誰會在意?

這一次說出這家女兒也一起丟了的,當然不是他們自己家的人,而是家裡一同遭賊的人家。至於原因,是覺得如果牽扯到了拐賣人口,官府會更重視。早一日找到賊人,他們丟失的錢財追回來的可能性也更大。

據說,因著家中丟了女兒這件醜事被傳了出去,家裡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打受打擊,覺得丟不起這個人,也愧對祖宗,竟是一病去了。

自此,兩家徹底成了仇家。

而在林如海接得知徐登已經摸透幾個替死白鵝的狀況之後,他心裡已經有了個模模糊糊的主意。隻是,這主意頗有些不擇手段,他礙於平日裡的人設,不好直白的說出口。

不過,以他對前世的聖人,今生的忠敬王的了解,這位行事一向更看重結果,甚至有時候為了達到目的,頗有些不擇手段。

因此,他躊躇半晌之後,一咬牙就說了。

果然,他的主意一出口,眾人便對他側目。但忠敬王側目之餘,還多了點兒讚賞。很顯然,這個主意很合他的胃口。

林如海自動屏蔽了賈敬的不可置信和徐登的蹙眉不喜,直接請示忠敬王:“如此,便依計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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