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十一)(1 / 2)

說真的,今天薛王氏來寶釵的院子裡倒騰佛像和佛經,鶯兒和雀兒不敢攔是真的,但兩人心裡也未嘗沒有趁機拉自家姑娘懸崖勒馬的念頭。

你說,年紀輕輕的一個姑娘,愛點兒什麼不好,非得沉迷佛經?

如今是有很多太太小姐信佛。但那是因為宮裡的娘娘們都信佛,大多數人都是上行下效,聞腥而動。

當然,也有糊弄外人的意思。

因為但凡跟這“佛”字兒沾了邊兒,就仿佛什麼醃臢事都找不找她了,很利於經營一個或寬厚或祥和的名聲。

這種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像寶釵這種,真的為佛法所迷的,那簡直就是山羊群裡跑來一隻綿羊,打眼一看就是個異類。

而對於異類,人們都是下意識排斥在外的。

所以,這兩個對寶釵忠心耿耿的丫頭,是一點兒都不希望自家姑娘沉迷佛法。

但很顯然,太太雖然把佛像和佛經弄走了,卻沒把姑娘的佛心也給一並收拾走。

沒辦法,總不能真讓自家姑娘在冰涼的地上坐一兩個時辰,雀兒急忙吩咐小丫頭找了蒲團,給寶釵送了過去。

“姑娘,地上涼,您本就懼寒,還是坐在蒲團上吧。”

寶釵也沒有推辭,暫時停止了誦念經文,待雀兒把蒲團放好,她盤腿坐在了上麵,這才又開始念經。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亦空,空不亦色……”

鶯兒和雀兒都是一心向著寶釵的,雖然惋惜太太做了無用功,但也不會去和太太通風報信。非但如此,兩人還把院子裡的丫頭、婆子們都敲打了一遍,讓她們想清楚,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也許是寶釵往日裡的手段深入人心,也或許是鶯兒和雀兒兩個防得緊,總之等薛王氏再次發現自己女兒屋子裡有佛經的時候,寶釵已經手抄了七八本了。

“你……這……釵兒,你怎麼又抄上經了?”

“一切世間物,如夢幻泡影,轉瞬即逝。唯我佛慈悲,普渡世人。善哉善哉!”寶釵一臉的平靜,配上她白皙圓潤的鵝蛋臉,整個就是菩薩座下的龍女下世。

連薛王氏都被迷惑了一瞬,神情恍惚了一下。

但也就是一瞬間而已。

作為一個母親,她隻要一想到女兒的終身大事,那就什麼都不能再迷惑她!

——不行,我還得另想法子,非把釵兒掰回來不行。

這樣想著,她又看了看寶釵,竟是轉身就走了。

鶯兒詫異道:“太太……就這麼走了?”

雀兒也很不解:“我看太太不像是放棄了的樣子呀。”

“好了,”寶釵道,“把屋子裡收拾一下,彆耽擱了我念佛。”

她心裡清楚,母親自然不是放棄了,而是覺得她自己管不了,去找父親一起出手了。

不過,這都沒關係,她也並不是真的一心沉迷佛法,隻是想給父母留一個她骨子裡十分執拗的印象,為以後要做的事情鋪墊一下罷了。

要不然,以她一向隨分從時的形象,到時候要是猛的反抗一下,父母怕是不會輕易接受,還會認定了她是一時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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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寶釵所料,薛王氏離開的寶釵的院子,便到薛端的書房去了。

“老爺,你不是說要帶釵兒一起打理家業嗎?怎麼這麼些天了,還沒個動靜?你不是要突然反悔了吧?”

這樣劈頭蓋臉的質問,自他們成婚以來,還是頭一回。可見薛王氏的確是急得狠了,什麼都顧不得了。

薛端非常能理解妻子的心情,因為他如今的心情也差不多。

“我怎麼沒帶她?”薛端歎道,“可她每次來了,就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問,給她一本賬冊吧,她也就隨便看看,過不了多久就說累了,想回去了。我總不能攔著不讓走吧?”

一旁的薛蟠不明所以,隻聽出來他們是在說寶釵,不由插口道:“既然妹妹不喜歡這些,那就彆勉強了。隻要有我在,管保妹妹一輩子錦衣玉食,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薛蟠把胸脯拍得震天響,承諾的也是鄭重其事。

可是,他的父母卻沒有露出半點兒欣慰之色,一向最是疼愛他的母親更是劈頭給了他一句:“你知道什麼呀?你妹妹都要出家了,你還在這兒添亂!”

“什……什麼,出家?”薛蟠大驚失色,一疊聲地問,“好端端的,妹妹怎麼就要出家了?可是誰怠慢了她卻?或者是誰在她麵前說了什麼了?她怎麼會生出這種念頭?”

薛端被他問得心煩意亂,鬱悶道:“我們要是知道,還能在這兒乾著急?”怎麼著也能對症下藥吧?

薛蟠道:“那媽就沒有去問問?”

“怎麼沒問?可她不說呀!”薛王氏捂著胸口直歎氣,“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有些事情,自然也就不願意說給當娘的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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