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十六)(1 / 2)

城西的樓家不愧是世代培育菊花的,薛蟠去了一趟,回來就帶了四盆含苞待放的菊花來。

一盆紫龍臥雪,一盆瑤台玉鳳,一盆玉翎管,一盆朱砂紅霜。兩豔兩素,各有千秋又相得益彰。

寶釵說要菊花,本意是要給父母一個台階下,順便能邀請小姐妹們聚一聚、玩一玩。可待真正見了這幾株傲然挺立的菊花,也不禁生出了十二分的喜愛之情。

薛蟠拿出一本裝訂好的小冊子,遞給寶釵:“這是買花的時候,樓老爺贈送的,說是教人怎麼養護菊花的。”

“樓老爺真是貼心,怪不得他們家的口碑這樣好呢。”寶釵接過冊子翻了翻,見上麵寫的詳儘又通俗易懂,不禁讚道。

“可不是嘛!”薛蟠傻笑了兩聲,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頰上竟然泛起了兩團紅暈。

寶釵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問,而是再次真心實意地向薛蟠道謝:“辛苦哥哥了,我很喜歡。”

薛蟠笑嗬嗬的:“妹妹喜歡就好。”

等到晚上用膳的時候,寶釵就發現,她哥哥時不時就發呆傻笑。有好幾次,飯菜險些塞到鼻孔裡去了。

這下,不但薛蟠看出不對勁兒了,薛端與薛王氏也看出來了。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覺得兒子這個狀態,怎麼看都是情竇初開呀。

等用完了晚膳,薛端就把薛蟠叫進了書房,直截了當地問:“你今日心不在焉的,可是遇見了什麼事情?”

他這個兒子,就是個直腸子,你若是問得拐彎抹角,說不定他根本就聽不懂。

“啊?”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薛蟠猛然驚醒,耳朵一下子就紅了,撓著頭“嘿嘿嘿”的傻笑。

薛端覺得不忍直視,板著臉道:“問你話呢!”

薛蟠“嘿嘿”地又笑了兩聲,頗有些諂媚地往前湊了湊:“老爺,兒子看上一個姑娘,您去幫兒子提親唄。”

薛端一怔:“誰,哪家的姑娘?”

“就是……就是樓家的。”薛蟠平日裡多糙的一人,今日竟破天荒扭捏起來,可見是真的喜歡人家。

隻是……

“你怎麼會見到人家姑娘的?”薛端第一反應,就是薛蟠又不規矩,在人家家裡亂闖了,“去的時候不是交代你了嗎,要規規矩矩的,不許做無禮之事。”

也實在是不怪薛端這樣想,主要是江南的姑娘家,比京城人家藏的更嚴實,輕易不見父母親人之外的人的。

更有那迂腐的人家,自小就給姑娘裹了腳,七歲之後,就養在繡樓裡,平日裡除了跟著母親出門做客,幾乎是到了出嫁,才從繡樓裡出來。

像薛家、蕭家這種大商家,家裡人走南闖北的,都是受京城的風氣影響,對女兒家的拘束不那麼嚴,也不給女兒裹腳。

但樓家不同。

人家家裡的花雖然也賣,但這花兒是雅物,賣花和賣文房四寶的一樣,都是清雅的行當。

這種人家的家教,必然是比他們這些人家嚴的。

但這一回,他可是冤枉了薛蟠了。

“老爺,您可彆亂說,兒子如今已經懂事了,怎麼會做出越禮之事?”薛蟠委屈極了,“再說了,人家樓老爺也不是那種迂腐的人呐。”

“行了,行了,你還委屈上了。”薛端白了他一眼,“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這下子,薛蟠又吧好意思起來,在薛端再次忍不住嗬斥之前,他終於扭扭捏捏地開口:“就是……不就是兒子去挑花的時候,正碰見了樓家二姑娘在修剪花枝。哦,對了!”

薛蟠一拍腦袋,頗有些與有榮焉地說:“那盆瑤台玉鳳,就是樓二姑娘精心侍弄出來的。樓老爺說她天生愛花成癡,他不忍折了女兒的天賦,一直帶在身邊培養的。”

薛端見他不似作偽,便擺了擺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老爺,提親的事兒……”

薛端道:“這事兒不是你該摻合的,快滾吧。”

薛蟠還想爭辯幾句,但被薛端一瞪,登時就不敢再多說了。但他心裡卻打定了主意,除了樓二姑娘,他誰也不會娶的。

而薛蟠離去之後,薛端倒是真的認真地考慮起他的婚事來了。

首先,四大家族裡的女子,要排除掉。薛端已經有了要擺脫四大家族的想法了,自然不會再與其他三家聯姻了。

排除了四大家族之後,首選就是門當戶對的富商們。

可是,這個時候,其他三家的勢力還沒有散儘,若是薛家直接與富商聯姻,把擺脫之心過早顯露,難免會引起其他三家的不滿。

目前來說,薛家對上賈、史、王任何一家,都沒有什麼勝算。

這樣看來,若是薛蟠要死要活地非要娶樓家女,反而成了破局的關鍵。

畢竟,他就隻有這一個兒子,溺愛一些,也是理所應當嘛!

心裡有了主意之後,薛端便叫來貼身小廝,如此如此地吩咐了一番。那小廝聽得連連點頭,轉頭就去約了薛蟠的小廝喝酒。

薛蟠也是這段時日來被親爹整治得狠了,心裡怯得慌。因此,哪怕心裡再憋屈,再不情願,也不敢到薛端麵前去鬨。

但少年郎情竇初開,本就是衝動的。一下子又遇上了阻力,就更覺得自己就像那被王母娘娘狠心拆散的牛郎織女裡的牛郎,苦哈哈地無力反抗。

他越想,情緒就越低落,一連兩天,飯都用得少了。

他的小廝銅錢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就給他出主意:“老爺不同意,大爺何不去求求太太?太太最是疼大爺的,哪忍心看大爺折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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