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二十二)(1 / 2)

這邊寶釵收到消息,也著實愣了一下。

——他們家和金陵知府的交集,也隻是每年例行的送孝敬而已。這是每個金陵城的大商家都會做的事,不求官府行方便,隻求不要在關鍵時刻使絆子就好。

雖然他們薛家背靠著四大家族,本身還是皇商,在內務府頗有人脈。可俗話說的好,縣官不如現管。薛端是個很周全的人,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吝嗇。

但除此之外,薛家與知府並無深交,從前也從來都沒有來往過,他家太太和小姐,怎麼就不請自來了呢?

聽見丫鬟的稟報,其他來做客的姑娘麵麵相覷,都覺得不自在起來。

她們平日裡也都是一腳出八腳邁的,誰樂意去奉承彆人?

可是,人家都已經上了門了,她們若是這個時候告辭,必然是要得罪人的。

寶釵歉意地朝眾人笑了笑,吩咐道:“讓人再準備茶和點心,莫要怠慢了貴客。”

也幸好寶釵這裡擺的是圓桌,並沒有什麼主次之分。若不然,再讓原本坐在上首的人騰位置,更是尷尬至極。

辛馨低聲安慰她:“這事來的突然,也不怪你。”

蕭靈也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功夫瞎想?還是快打起精神,莫要出了差錯才是。”

其他姑娘也都安慰她,明白她的難處,心裡都對這知府的千金起了不好的印象。

畢竟,這不速之客,自來都是不討喜的。

寶釵隻得打疊起精神,繼續在小姐妹間周旋,儘量安撫眾人略有些焦躁的情緒。

大約過了盞茶時分,薛王氏身邊的管事娘子劉二家的親自領著一個十歲出頭的姑娘過來了。

寶釵連忙收攝心神,臉上帶笑地迎了上去:“這位就是賈家的大姑娘了吧?”

現任的金陵知府不是旁人,正是前世亂判葫蘆案,明著是幫薛蟠了了官司,暗裡卻把薛家人當傻子耍的賈化賈時飛,彆號賈雨村的那個。

原本,寶釵一個深閨女子,家裡又不是做官的,自然是不曉得其中的彎彎繞繞的。但薛蟠是因何而死的,她卻記得一清二楚。

時隔多年之後,薛蟠當年的案子又被有心人翻了出來。一個被厲鬼索命而死的人,卻大搖大擺地在京城腳下生活了那麼多年,這事說出去,無論是京兆尹還是刑部、大理寺,臉上都不好看。

於是,多年以後,薛蟠終究還是為那馮淵償了命。

她那嫂子夏金桂,二話不說,就清點了嫁妝回娘家了,甚至連百日熱孝都不願意替薛蟠守。

直到那個時候,寶釵才猛然驚覺:那賈雨村實在不是個東西!

——她雖然知道殺人償命乃是天經地義的,但賈雨村享受了四大家族帶來的便利,等他們需要他回報的時候,卻是如此胡亂應對。寶釵站在薛家人的立場上,怎麼可能不恨?

但就她所知,賈雨村還能風光好些年,將來甚至官至司馬。拋開這些不談,他如今還是金陵的知府,薛家又怎麼得罪的起?

所以,她隻能忍。

哪怕心裡恨不得把他們一家千刀萬剮,麵上對著不過十歲的賈大姑娘,也得笑臉相迎。

偏偏那賈大姑娘眼睛幾乎是長在頭頂上了,分明還沒寶釵長得高,卻偏偏要昂著頭,拿眼角的餘光看人。寶釵作為主人主動招呼她,她一個不速之客,卻半點兒禮數都沒有,隻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寶釵縱然八麵玲瓏,卻也沒料到會有這一出,著著實實是愣了一下,這才側身讓她:“大家夥兒都到齊了,賈大姑娘快請入座吧。”

那賈大姑娘麵上看著極傲,實際上卻一直在用餘光觀察寶釵。見她並沒有動怒,仍就笑臉相迎,賈大姑娘鬆了一口氣之餘,底氣更足了幾分:看來,母親說的沒錯。她是管家小姐,這些商戶女隻有奉承她的份兒。

底氣足了,難免就挑剔了。寶釵不過是尋常的一句招呼客人的話,偏她自己心虛,聽在耳中就像是譏諷她不請自來。

賈大姑娘矜持地點了點頭,也不用寶釵再讓,毫不客氣就坐了主位,拿捏著腔調說:“若非今日過門拜訪,我卻是不知,金陵地界,竟還有這樣的盛會。”

在座的姑娘們隱晦地互相打眼色,有些年紀小、城府淺的,已經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了。

——這個賈大姑娘,也太沒眼色了,不但占了主人家的位置,說話還陰陽怪氣的。她們就是相好的小姐妹聚一聚而已,說什麼盛會不盛會,好沒意思!

還是寶釵經的事多,心裡有成算。她仿佛不知道賈大姑娘坐錯了位置,神色自然地在貴客的位置上坐了,給雀兒使了個眼色。雀兒會意,連忙上前,把賈大姑娘麵前的殘茶給撤了,換上了新烹的雪頂白毫。

那賈大姑娘正要喝茶呢,見小丫頭來換了茶,才反應過來,那是一盞殘茶。頓時,她的臉頰就是一陣抽搐,心裡更是認定了薛家也像那些官家小姐夫人們一樣,看不起她娘的出身,連帶的,也看不起她。

賈雨村的這位夫人,不是彆人,正是當年從甄士隱家中接走的丫鬟嬌杏。

那個時候,賈雨村的原配夫人雖然臥病在床,但畢竟還是健在的,嬌杏隻能做了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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