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郭先生和狼,黃鼠狼和雞,農夫和蛇……
總而言之,不得不慎重以對。
“史大人,喬某叨擾了。”喬尚書笑得溫文爾雅,配上他特意養護的三縷長髯,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姿態。
可是,他越是如此,史鼐腦子裡的警報就拉得越響。
俗話說:事反常即為妖。
俗話又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平日裡對著他都是橫眉豎目的喬尚書,突然對他和顏悅色,仔細一看還有點兒討好諂媚。這無論怎麼想,都很有問題。
於是,史鼐的精神高度緊繃,麵上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拱手還禮,“你我本是同僚,何來叨擾一說?”
敵不動,我不動。
見他態度還好,喬尚書暗暗鬆了一口氣,微微笑著,等他請自己進去。
可是,他等了有二十息,史鼐還是一臉和善的笑,可就是沒下文。
喬尚書尬的臉上的笑容都快僵住了。
但是,他今日來是有求於人,自然得放得下身段兒。
——你不給我遞台階?沒關係,我自己跳下來。
“史大人,不請喬某進去坐坐?”
史鼐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露出一副恍然又懊惱的神色,“哦,哦,喬大人請,史某這裡事情多,一時忙昏了頭了,還望喬大人不要怪罪。”
“那裡那裡,是喬某來的不是時候。”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史鼐的班房,史鼐吩咐小吏:“去,給喬大人沏茶。”
然後,就麵帶歉意地對喬尚書說:“喬大人見諒,史某這裡沒什麼好茶,都是部裡有什麼,我就喝什麼。”
那小吏一聽,便明白了史鼐的意思。
——這是個惡客,我自己帶的信仰毛尖兒,就不用拿出來了,就用部裡提供的粗茶就行。
可是,還沒等小吏走出門去,便被喬尚書叫住了。
“等一下。”
小吏疑惑地轉身,行了個禮:“喬大人有何吩咐?”
隻見喬尚書從自己的袖袋裡,掏出了一個棉紙包,遞給了小吏,“我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二兩好茶,一直沒舍得喝。今兒就喝這個。”
“這……”
小吏並不敢接,為難地看向史鼐。
史鼐心道:這分明是有備而來呀。
但是,他麵上卻是怫然不悅,“喬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這京城內外誰人不知,他史鼐從來不收禮。公然拿茶葉賄賂他,這是想乾嘛呢?
“哦,史大人誤會了。”喬尚書今日是意外的好說話,就算史鼐甩了臉子,他依舊好聲好氣,沒有半點兒動怒的意思,“喬某隻是想請史大人一同品茶而已。”
史鼐盯著他看了片刻,沒看出什麼破綻,這才對那小吏道:“既然是好茶,就不能隨意糟蹋了。你去廖大人那裡,借套茶具來。”
“是。”小吏領命而去。
史鼐笑道:“既然喬大人帶了茶葉來,那就由史某獻醜,為喬大人煮茶吧。”
“哦?那喬某今日,可真是有口福了。”喬尚書露出一副欣喜的神色,心裡卻是在磨牙:這個史老二,果然難纏。喝我一點兒茶葉,就要親手煮茶還回來,簡直是不給人半點兒可趁機之。
但他轉念又想:我今日雖是有事相求,為的卻不是私事。這史老二平日行事,雖然不近人情,但其公忠體國,卻是不可否認的。想來,隻要我好生與他說,他該不會拒絕的。大不了,就讓他多刺我幾句,也就是了。
不多時,小吏就回來了。他不但帶回了一整套的茶具,還帶回了一瓶雪水。
小吏道:“廖大人聽說大人要為喬大人煮茶,特意讓小的將這瓶水帶回來。廖大人說,這是去年的頭一場落雪,他在梅花上收來的。”
“梅花上的初雪?”喬尚書來了興致,“這梅上雪,就已經難得了,初雪就更是難得。喬某今日,果然是大大的有口福了。”
史鼐笑道:“這好東西,廖大人平日裡也是不舍得拿出來的。今日裡,卻是史某沾了喬大人的光了。”
喬尚書哈哈一笑,道:“史大人請。”
史鼐淨了手,精神端坐,煮茶的過程如行雲流水,一看便是自小耳濡目染的。
喬尚書屏息觀看,忍不住暗讚:果然是侯門精養出來的貴公子,雖不曾科舉,但也絕不是粗鄙武夫。
一時間,喬尚書對史鼐的感官好了許多。再想想史鼐對工部錢款的苛刻,也不覺得他是有意為難了。
畢竟,連聖人那裡,人家也是一樣的態度。這才是真正的君子行事呢,既不媚上,也不欺下,坦坦蕩蕩。
若是史鼐知道,麵對麵煮一回茶,就能把喬尚書的好感度刷到及格,他早就找機會多刷幾回了好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