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三十)(1 / 2)

因著孫氏病的實在嚴重,聖人對這次圍獵也沒有多少興致了。

若不是沒有君主為著個臣婦更改行程的道理,聖人說不得剛走到就讓回來了。

但圍獵和避暑一樣,都不止是皇帝一人的放鬆玩樂之舉,都是帶有政治意義的。

既然已經開始了,就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因此,孫氏歿的時候,聖人還在去往南山的路上。

但他走之前就有了交代,孫氏去世的消息傳進宮裡之後,太子就按照聖人的交代,賜下了悼詞和全副的棺槨。

這是出生入死一輩子的賈源都不曾享受到的哀榮,引得多少文臣武將歎息。

但也有許多文人稱讚聖人純孝的,對一個乳母都這般看重。

但這些,對失去了母親的賈代善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比起這些莫須有的哀榮,他還是希望自己的母親能多活幾年。

隻是,生老病死,本是這時間最無可奈何的事情,他再怎麼悲傷,也得打起精神謝了恩。

然後,儘心操辦母親的喪事。

因著賈家嫡支人丁不望,賈代化的身體又不好,給親戚們報喪的事,就落到了賈敬兄弟三個身上。

遠一些的叫賈敬跑,近一些的則是賈政與賈赦分頭去。

好不容易等孫氏的喪事操辦完了,棺槨暫且停靈在了賈家的家廟鐵檻寺裡,史氏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賈赦卻突然病倒了。

這病發的也突然,頭天晚上還好好的,到了半夜,奶媽估摸著他該起夜了,柄著燈燭去看的時候,才發現他臉頰紅都不正常,嘴唇也翹乾皮兒。

奶媽唬了一跳,殘餘的那點兒睡意就像是遇到了熱水的冰雪,一下子就全沒了。

她急忙把蠟燭插好,把屋裡的燈也挑亮,一邊把外間的丫鬟們喊醒,一邊去摸賈赦的額頭。

就像她看到的那樣,額頭滾燙滾燙的。

知道賈赦是太太的心肝肉兒,奶媽半點兒不敢耽擱,一麵叫人去請太太,一麵讓人打了溫水來,擰了帕子替賈赦降溫。

史氏和賈代善很快就到了,見賈赦燒的這樣厲害,也顧不得發作,心疼地守著兒子,不住地催問:“大夫怎麼還沒有來?是誰去請的?”

還是賈代善把奶媽叫到一旁盤問:“怎麼回事?昨兒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燒起來了?”

奶媽急得險些掉淚,“奴婢昨兒夜裡哄二爺睡的時候,二爺還好好的,半夜裡叫二爺起夜的時候,才發現二爺起了熱。”

賈代善剛沒了娘,心理正是脆弱的時候,見兒子也出了事,難免不痛快,當既便斥道:“你若是不能精心,多的是肯儘心的。”

奶媽嚇得“噗通”一聲就跪下了,也不敢大聲,隻不住地祈求,“老爺息怒,老爺息怒,奴婢往後必定更加儘心儘力。”

她之所以在府裡有現在的體麵,她的兒子和女兒之所以有那麼好的差事,就是因為她是二爺的奶媽。

若是她因錯被攆回家去,這一切就都完了。

賈代善也不是真要攆她,隻是想要警示她一下而已。見已經嚇住了她,便板著臉說:“這次看在你奶大了爺們兒的份兒上,饒你一次。若是再有這事,兩罪並罰。”

“多謝老爺,多謝老爺。”

奶媽大喜過望,聲音就沒控製住,高了些。

這下可好了,原本史氏隻顧著擔心賈赦,沒注意到她,她這一聲,卻像是刻意給史氏提了醒。

史氏又是擔心兒子,又是等大夫等的心焦,滿心的鬱氣正無處可發,這下可算是逮著出氣筒了。

她的眼睛像淬了毒一般,惡狠狠的眼神紮在奶媽身上,咬牙切齒道:“我家裡供你吃,供你喝,四季衣裳首飾不曾短缺,每每還多有賞賜,你就是這麼照顧我兒子的?”

奶媽怕得身體都哆嗦了起來,說話結結巴巴的,完全沒有向賈代善求饒時的伶俐。

“太……太太饒命,奴婢……奴婢……太太饒命啊!”

她一下一下地磕頭,沒幾下,額頭就一片紅。

賈代善再怎麼威嚴,卻從不管後院的事。

但史氏不一樣。

整個賈家後宅,都歸史氏掌控。

可以說,奶媽的一家子,都捏在史氏手裡呢。

所以,對於賈代善動怒,奶媽雖然也怕,但怕得有限。

她真正害怕的,是史氏。

而史氏也果然不如賈代善好糊弄。

她淡淡地瞥了奶媽一眼,說:“先到外間跪著去。”

奶媽一句也不敢反駁,腿腳發軟地跪到了外間。

直到大夫來了,看了病,開了藥,趁著熬藥的功夫,史氏才出去理會奶媽和賈赦屋裡的幾個丫鬟。

“今夜裡,是哪個丫鬟守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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