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連著沐浴兩回, 又讓人換了新曬過的被褥, 饒是三月裡天還未熱, 李齊慎也有點受不住,輾轉反側小半夜才勉強睡過去。等到子時快過,他又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後背熱出層細細的汗,恨不得把寢衣扒下來才舒服。
當然他不會扒,就算榻上隻一個人,內殿也不留人伺候,李齊慎還是習慣穿得嚴嚴實實。但眼下實在太熱, 他沒忍住, 翻身坐起來, 順手掀了被子, 想讓涼氣能透進來點。
這一坐起來,涼風沒透進來, 倒是隔著半鬆半掛的床帳,看見榻邊站著個人影。看身形是個小娘子, 大概比他矮大半個頭, 穿著齊胸襦裙,都顯得身姿窈窕纖細。
這人影窈窕,李齊慎卻沒什麼欣賞的心思, 他伸手在枕下一摸, 直接抽出壓在下邊的短刀。短短一瞬, 短刀在指間一個來回, 刀鞘落地,刀鋒鍍著寒光,直逼榻邊人的眉眼。
“……你、你乾什麼呀!”榻邊站著的女孩顯然被嚇著了,聲線都有點變。窗沒關實,她猛地後退半步,剛好一腳踩進淌進來的月光裡。
今夜月明,清澈的銀光在屋裡流出道不寬不窄的河,女孩浸在月光裡,長發和睫毛都淌著微微的光。她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驚詫,眉頭皺著,嘴唇緊抿,原本就是春花初開的淡色,這麼一抿,顯得更淡,讓人想蘸著唇脂或者花汁在她唇上輕輕點染。
謝忘之盯著李齊慎看了一會兒,眨眨眼睛,好像終於發現自己哪兒不太對,又有點尷尬,“那個……我是不是,太冒昧了,嚇著你了?”
“……沒有。”李齊慎迅速收刀回鞘,隻穿著寢衣見人實在失禮,他想找身外袍暫且披著,奈何在榻上摸了一圈,入睡前信手放在被子上的衣裳一件都找不著。他沒轍,又不好拿被子裹自己,隻能狀似無意地攏攏寢衣,低聲說,“抱歉,是我想得太多。”
“沒事啦,我這樣來確實不太好。而且吵著你睡覺了吧?對不起……我就是,嗯……”謝忘之沒發現李齊慎的異樣,兀自上前,在他榻邊坐下,稍稍湊近一點,眼神卻有點遊移,“嗯,我有點兒擔心。”
“擔心什麼?”李齊慎一愣,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就是你這兒的疹子呀。”謝忘之抬手,在自己鎖骨偏下的位置比劃一下,“我是突然想起來的……當時我發疹子,去見醫師開的藥,但是醫師沒說這藥能給彆人用。或許你的症狀不行呢,何況太醫沒給你開外敷的藥,我怕你塗了反倒不好。”
“我倒是覺得還行。”李齊慎實話實說,“隻是剛塗上去時有些涼,確實止癢,我睡前還塗了些。”
“是嗎?”謝忘之忽然湊過去,伸手,“我看看。”
李齊慎沒防備,來不及躲避,謝忘之已經抽鬆了他寢衣的腰帶。為了舒服,這寢衣本就寬鬆,又是絲質,腰帶一鬆,領子立即坍下來,一側倒尚好,隻是順著鬆開;另一側就慘了,直接滑過肩頭,露出少年白皙的肌膚和鋒利的鎖骨。
按道理,風氣再開放,驟然看見少年的身子,也該禮節性地避開,謝忘之卻不管,單手撐在榻上,另一隻手抬起,指腹不輕不重地撫過那片猶自發紅的疹子,像是故意招惹一隻毛絨絨的貓。
女孩的體溫比李齊慎低,指尖點上來的瞬間,李齊慎渾身一個激靈,鎖骨處分明是被帶著涼意的指尖擦過,短暫的微涼過去,肌膚下卻像是點了簇火,嗶嗶啵啵地燒起來。熱意從鎖骨開始漫開,直燒進骨子裡,燒得他渾身燥熱,不自覺地吞咽幾下。
這感覺太陌生,像是悶熱,又像是彆的什麼他不曾觸及的東西,李齊慎本能地想做些什麼,但他又不清楚該做什麼,腦子裡一團漿糊,視線向下一滑,落到了謝忘之身上。
和他不同,謝忘之氣定神閒,絲毫不知道李齊慎有多難受。她專注地看著那一小片肌膚,向著他微微傾身,半身藏在床帳的陰影裡,半身披著月光。
從李齊慎的位置看下去,謝忘之的身子真是單薄,肩頭圓潤,稍往下些卻看得見筆直的鎖骨,在薄薄的上襦裡微微凸起,和白皙的肌膚一同透出去,在月下像是塊等著人貼身佩戴愛撫的美玉。她的頸子優美纖細,自頸後到腰,因著姿勢,被月光勾勒出一條柔軟至極的線,讓人看得膽戰心驚。
平心而論,以謝忘之的年紀,和“嫵媚”“風情”之類的詞不搭邊,她也不是妖媚的長相,但她靠得那麼近,胸口略微的線條反倒明晰幾分,隱約能看出些少女獨有的微弱起伏,像是未開的花苞。
李齊慎忽然發現,她好像……沒有係緊訶子。
然而謝忘之渾然不覺,她又湊近一點,淡紅色的嘴唇湊近他的鎖骨,極輕地吹了一下,微癢微涼,仿佛隔著肌膚,撓在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