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都到這份上了,李齊慎也不能不喝,他打開封口,湊近嗅了一下。
長安城裡的酒多講究,除了胡姬酒肆裡西來的烈酒,其他的酒反複過濾,裝在花裡胡哨的瓶子裡,喝起來卻寡淡,往往一嘴米味兒。這酒卻不同,聞一下就覺得身子熱起來,像是吸了口刀進去。
“看樣子是烈酒啊。”李齊慎帶著讚歎的意思,“酒量不佳,怕從馬上摔下去,意思意思。”
他言行一致,真就意思意思抿了一點,忍住喉嚨口裡燒灼的感覺,原樣封好,卻沒還給阿古達木,“這酒囊暫且借我,等我能像寧王一般喝完,再還給先生。”
阿古達木又大笑起來,像是聽見什麼好笑的事情“一隻酒囊,送給你了!酒出了壇子就發酸,不如來我家,我讓家裡人把酒拿出來,練練你的酒量!”
“合著你就對我小氣!”李容津半笑半惱,“我每回上你家,牛羊肉管夠,酒怎麼不拿出來,讓我乾嚼!”
“沒辦法啊,這少年郎生得好看,我家裡兩個女兒,阿麗亞和烏雅汗,留下來和誰一起,都是我賺。”阿古達木說,“你這老男人還頂什麼用,喝醉了還要我找人把你扛回城裡!”
李容津一甩馬鞭,“呸”了一聲,縱馬要踏阿古達木。阿古達木生來騎在馬上,怎麼會讓他踢到,一夾馬腹,轉頭跑出去。
兩匹馬就這麼自顧自跑出去,越跑越快,李容津居然連回頭的意思都沒有。李齊慎服了,掉轉馬頭,往高昌那邊走了幾步“高將軍?”
“郡王見諒,寧王生性如此,此外這是在草原上,多有不尊禮數之處。”高昌說,“末將願為郡王領路。”
“請。”
高昌不說廢話,一拉韁繩,令馬換了方向,起步朝李容津和阿古達木賽跑的位置過去。
李齊慎趕緊追上,縱馬跑了沒幾步,身邊忽然冒出個聲音“阿兄,阿兄!你是長安城裡來的嗎?”
李齊慎心說幸好馬跑得不算快,不然一說話保準吃風,“嗯”了一聲“怎麼?”
“那你能和我說說長安城的事兒嗎?我沒去過。”李殊檀興奮起來,“長安城是不是特彆特彆大,裡邊人特彆特彆多,我聽說裡邊還有外國人呢!”
李齊慎扭頭看了女孩一眼“行啊,那我和你說說。”
李殊檀更興奮,接著拋出一大串問題。
李齊慎有一搭沒一搭地答,但他就是有這個本事,糊弄人都說得風生水起栩栩如生,哄得李殊檀一會兒叫一會兒笑,好像真見到了長安城裡的盛世風光。
前邊領路的高昌回頭看了看,沒說話,臉上卻露出個笑。
這笑寡淡,李齊慎卻敏銳地捕捉到,下一瞬,他也笑起來,明朗澄澈,眼瞳裡蓄著整個草原的陽光。
豐州草場,天德軍。
李承儆把他丟到這地方,隨便塞了個郡王的封號,如同逐出長安城,給自己找個安寧,接下來是生是死都不管他。
但李承儆恐怕永遠不會想到,就算能想到,也來不及了,李齊慎要的就是離開長安城,越遠越好;再接近軍隊,越近越好。
埋藏於心的火再度燒起來,這草場就是他的燃料,李齊慎深吸一口氣,抽了一馬鞭,迎著朝陽大風,向前方新釀的酒、新烤的牛羊肉,還有來來往往的人跑去。
第二日是和謝勻之約定的日子,先前就和女官提過,謝忘之不急著起床,多睡了一會兒,差不多卯時過半才起。她剛起床,還沒洗漱完,就聽見尖利的女聲。
“晦氣死了!”先起的薛歌書在外邊喊,“哪兒來的死貓,快弄走!”
乍聽見薛歌書這麼一嗓子,謝忘之驚得慌忙吐了漱口的青鹽水,臉都沒抹,心急火燎地小跑著推門出去“貓怎麼了?!”
果然是謝忘之養的,薛歌書露出個笑,雙手抱臂,稍稍抬起下頜“我看這貓半死不活的,晦氣,而且我討厭貓,快點弄走。”
謝忘之看了木盆一眼。煤球聽不懂人話,但能感覺到薛歌書的敵意,奈何一條前腿被棉布紮得結結實實,抬起來都費勁,壓根不能跳起來撓他,隻能趴在盆兒裡,尾巴一下一下拍著盆邊。
看樣子還挺精神,謝忘之鬆了口氣,她和謝勻之約好了今天就走,不想臨走還和薛歌書吵起來,儘可能溫和地說“它受傷了,我怕它在外邊活不下去,就放在外邊,不會傷人的。過會兒我就把它帶走。”
“現在弄走。”
謝勻之還沒來,謝忘之總不能揣著貓去門下省找他“我過會兒就……”
薛歌書沒等她說完,上前半步,一腳踹翻了那隻木盆。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