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披帛逗了煤球一陣,謝忘之直覺不對,一扭頭,正好撞上李齊慎的視線。
十九歲的郎君,介乎少年和男人之間,身形長開,眉眼間隱約的稚氣也一掃而空,但那雙眼睛仍然是清澈的,淺淺的琥珀色裡融著碎金,看一眼就讓人疑心自己會溺死在裡邊。偏偏李齊慎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好像壓根不知道自己的長相有多撩人,含笑發問“怎麼了?”
“你還問我呢。”謝忘之被那一眼看得心顫,又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感覺,乾脆低頭,抓住煤球的一隻前爪,一下下地捏著,“我還沒問,你看著我乾什麼?粥還剩那麼多,難不成看我就能看飽嗎?”
李齊慎腦子裡最先跳出來的“鮮膚一何潤,秀色若可餐”這樣的詩,但未免太過輕佻,他說不出口,也怕惹謝忘之生氣。他想了想,放下在指間打轉的勺子,走到謝忘之身邊,一撩下擺蹲下,捏住了煤球的另一隻爪子。
“看你好看。”他說,“我不餓。”
一句話,答了兩個問題,短短七個字,謝忘之卻聽得麵上一紅,沉默片刻,懷裡的黑貓也不要了,直接往李齊慎身上一丟,裝作撫平裙擺上的褶皺,手卻不自覺地揪住了裙側,反倒抓出不少折痕。
李齊慎知道她害羞,不逼她,單手拎著煤球,坐回石桌邊上,狀似無意地開口“過幾日就是中秋了。”
“對……今天都初七了。”謝忘之接話,“怎麼了?”
“中秋放夜,還有假,出來玩嗎?”
做世家貴女沒什麼不好的,就是一點,實在是悶,貴女圈裡也常出遊或是辦宴,但底下風起雲湧,到最後也成了拉幫結派的爭奇鬥豔的場地。謝忘之煩得要命,到今天也沒和誰親近過,聽李齊慎這麼說,當即有些興奮。
她想出去玩,但想了想,隻能搖搖頭,帶著幾分歉意“恐怕不行,今年中秋我得在家裡。阿耶和阿兄特地囑咐過,說是要一同過中秋的。”
中秋取的就是個闔家團圓,她這麼說,李齊慎也不好硬把人拉出來,不過他也不急於一時,自然而然換了話題“說起你家裡人,我記得以前聽過幾句,如今不怎麼記得。現在如何了?”
“還是那個樣子,沒什麼特彆的。”長到十七歲,該懂的都懂了,該認的命也認了,謝忘之不求什麼,隻求全家平安,至於旁的感情,終歸橫亙著血緣,哪兒能強求呢。
她笑笑,抬手把耳側的發絲捋順,“夫人與阿耶感情還不錯,弟弟妹妹也聽話,我瞧著不是會長歪的。我阿兄在門下省,也有升職,我雖然不懂,但聽著覺得他也沒遇上過什麼□□煩。”
她這麼說,描述的挺好,但聽用詞,又是十足的生疏。李齊慎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片刻,語氣清淡“那也不錯。再坐會兒吧,我去給你找壺茶。”
他說做就做,起身往廚房走,謝忘之來不及阻攔,隻能坐在原地,和被拋下的煤球麵麵相覷。
看了一會兒,謝忘之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再度把煤球摟進自己懷裡,輕輕揪了揪它的耳朵,聲音低得如同密語“你說,郡王是什麼意思呢?”
當天謝忘之在郡王府上留到快宵禁才走,李齊慎擅長聊天,總能接著話題,偶爾說說草原上的事情,分明是漫不經心的語調,硬生生說出傳奇的感覺。謝忘之一開始是當故事聽,到後來還真有點入迷,在家呆了幾天都覺得意猶未儘。
可惜中秋前謝府忙著拜月之類的事情,都沒什麼空閒,到中秋當天,謝忘之起了個大早,抽空做了幾盤鮮肉月餅,讓人送去李齊慎那兒,才回屋去重新梳洗,跟著謝勻之出去。
拜月是晚上,謝勻之叫她時說是帶她去酒樓裡嘗嘗中秋時才有的蟹宴,然而一上馬車,離了謝府,馬車裡的謝勻之盯著身旁的妹妹,臉色變了幾變,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出口的卻是一聲歎息。
謝忘之莫名其妙“阿兄這是怎麼了?我身上有哪兒不妥嗎?”
“沒有,妥得很。”謝勻之難以啟齒,憋了會兒才說,“是等會兒的事情可能不妥。”
“怎麼?”謝忘之直覺有詐,“你說實話。”
她語氣不自覺地硬了幾分,聽在謝勻之耳朵裡,更覺得紮耳。他也萬萬沒想到自己能淪落到這個地步,奈何當時阿耶吹胡子瞪眼,就差把“孝道”兩個字變成沉甸甸的字,直接砸他身上把他壓死。
要是能壓死倒好,也不必他乾這種缺德事兒,謝勻之皺了皺眉,斟酌著開口“忘之,過會兒的蟹宴確實是蟹宴,隻是我不能和你一起。按阿耶的意思,你得見個人。”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