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從那邊傳來的,半真半假,傳來傳去總要變個樣,就當笑談聽聽就好。說是康烈沒攻下長安城,倉皇逃竄,路上卻忽然要將士驅蛇。他夢見條蛇,那蛇會說人話,說答應了人,要來取他性命,但與他無冤無仇,姑且給他三天時間準備後事。”李齊慎不信這個,隻當是說著好玩,“逃竄途中哪兒能停下,叛軍怨聲載道,卻沒有法子,這會兒正是蛇出來的時候,他們走的又是山道,遇上場大雨,就在山間耽擱了。剛好讓天德軍撞個正著。”
他忽略後麵的慘烈場麵,比如他曾下令,叛軍不降者皆當場斬首,挑了好玩的和謝忘之說,“叛軍潰敗,最後檢驗屍體,真找到了康烈的屍身,要害處沒有傷痕,隻在脖子側麵有兩個小小的牙印,軍醫檢查後說應當是蛇咬的。”
謝忘之心頭一跳“竟真是如此……”
“這時間山中多蛇,倉皇逃竄時不注意,驚著蛇也是有的。”李齊慎不信神佛,又不知道謝忘之當時在玄元殿求了什麼,“至於他做的夢,若是真的,我猜是他逃竄時思慮過多,自己嚇自己罷了,找個由頭發瘋。”
“不管怎麼說,他一死,叛軍肯定大亂,我們也能喘口氣。”
“對。”李齊慎笑笑,“時間差不多了,出去等我叔父吧。”
謝忘之也笑笑“好。”
迎軍隊進大明宮得在丹鳳門,和蓬萊殿隔得遠,兩人都不喜歡步輦,乾脆牽著手慢慢往丹鳳門走,就當是消磨時間。一路上李齊慎說了不少豐州的事,一半是李容津鬨出來的,剩下的再對半分,一半是和突厥人作戰,另一半就是給李殊檀鬨的事兒擦屁股。
他說時帶了點無奈和煩悶,麵上卻含著笑,謝忘之一看就知道李齊慎並不討厭,且還挺懷念那時候。他生來不是熱切的人,能讓他真心實意地念著,可見李容津和李殊檀應該都是熱心腸的好人,謝忘之對素未謀麵的叔父和堂妹也多了幾分期待。
站在丹鳳門前等時,她還有點緊張,忍不住問李齊慎“我這模樣,真不要緊吧?寧王或許好說,但伽羅……算算年紀,她也該十五了,總分得出打扮得好不好,我……”
“你問我第三遍了。”李齊慎覺得謝忘之哪兒都好,壓根沒必要在乎這個,何況李容津和李殊檀也不會以貌取人,“先不說他們不在乎這個,就算在乎,你都嫁給我了,封後的詔書昭告天下,他們不滿意又能如何?”
“……不能這麼說呀。”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謝忘之到底有點新婦的緊張,李齊慎的阿娘早亡,阿耶活著還不如死了,李容津就是唯一的長輩,她總想著給叔父留個好印象,“唔,要不這樣,我先回去換身衣裳……”
“來不及了。”李齊慎一抓她的手,笑著示意,“你看,那是天德軍的旗。”
謝忘之一驚,順著李齊慎說的方向看過去。
看清列隊前來的軍士,她詫異地睜大眼睛,扭頭去看李齊慎。如她所料,李齊慎麵上的笑意已經散了,嘴唇緊抿,眉眼何止冷麗,簡直是冷肅得眉目生寒。
來的確實是天德軍,前騎兵後步兵,軍旗在風裡展開,和李齊慎當年進京時的布局如出一轍。領頭的卻不是李容津,是個麵容冰冷的中年男人,一身輕鎧,看樣子應該是軍中的副將。
和副將並行的戰馬上坐著個人,一身黑袍,兜帽落下來,看不出身形,露在外邊的手纖細小巧,應當是個年輕娘子。她懷裡抱著個青玉做的小壇子,除她以外,軍中的所有人臂上都纏著黑紗,和軍旗一同被風吹起的則是長長的白幡。
這不像是凱旋的軍隊,倒像是送葬的儀仗,送的人則是曾經的主將。
李齊慎強忍住發問的衝動,死死咬著牙,等著天德軍行進到丹鳳門前,副將翻身下馬行禮“末將高昌,拜見陛下。”
隨之下馬的是抱著青玉壇的娘子,她掀開兜帽,露出略顯蒼白的臉,朝著李齊慎屈膝行禮“臣女梁貞蓮,恭請陛下聖安。”
這架勢再明顯不過,李齊慎卻不敢信,直接問高昌“寧王呢?”
“將軍領軍平叛,作戰時肋下中箭,箭上帶毒。軍醫雖及時取箭祛毒,勾起的暗傷卻難治,將軍當晚昏迷,高燒不退,”高昌跟著李容津多年,說是副手,實則是多年的朋友,情同手足,說起來痛得他眼眶微微泛紅,恨不得以身代之,“兩日後,將軍就去了。”
李齊慎胸口一痛,深吸一口氣才緩過來“那他……最後說的是什麼?”
“將軍從昏迷至過世,不曾再清醒過。昏迷前最後說的有關陛下。將軍說,”高昌也吸了口氣,告了聲罪,抬頭直視年輕的皇帝,“此去怕是永訣,不能生歸長安,往後幫不上陛下了,萬望陛下珍重。”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