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1 / 2)

黑暗的地下通道中,穆明珠一隻手與齊雲相牽,一隻手摸索著石壁,一路向前行去。隨著她進入越深,石壁表麵越是潮濕,似乎他們是在傾斜著往地下走去。

明明在這通道之外的園子裡,有十數名侍君應當正在笑鬨歡叫,可是她走在狹窄黑暗的通道中,卻絲毫聽不到外麵的聲音,這裡仿佛是與外界隔絕的一處空間。如果說有聲音,那隻有隱約滴答的水聲……

水聲?

穆明珠回過神來,察覺那滴水聲傳來的前方,正有熹微的光透過來。這通道是往地下走去的,這光便不可能是自然光,若是燈光,那麼便是焦成俊所說的溶洞第一層到了。

齊雲在前麵停下腳步,他也望見了那一線暗光。

兩人沉默著又向前走了數步,借著通道中越來越亮的光線,已經能望見前方的場景。

那是一層巨大的地下溶洞,成百盞連枝燈把這地下之所照得亮如白晝,石柱、石花、石瀑布遍布溶洞之中,雄偉壯觀已極。沿著石壁有人力修成的木棧道,那棧道是盤旋而下的。從穆明珠與齊雲藏身的通道出來,沿著棧道而下,便能抵達這地下溶洞的第二層。

可是在千回百折的棧道之上,卻是十步一亭,五步一崗,每個回轉之處,都有一對佩劍的黑衣家丁守著。這些黑衣打手,儼然是屬於焦道成的“黑刀衛”。

穆明珠與齊雲二人,若是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連闖四關,下至第五層,那是絕無可能的。

齊雲停下腳步,側過頭來,似在等待什麼。

穆明珠沒有出聲,湊上前去,雙臂環上他頸間。

齊雲渾身一僵,後槽牙咬緊壓抑住自己,摒棄所有的感官,不敢去嗅聞她發間香氣、亦不敢去感受她身體柔軟,閉了閉眼睛,單手握拳,下放於她膝間,腰身用力,挺身把人橫抱於懷中。

“殿下,得罪了。”他輕輕道,聲音發顫,幾乎像是耳語。

穆明珠望著光線來處,淡聲道:“走吧。”

原來按照焦成俊所交代的,焦府秘庫之中,不隻藏兵、藏寶還藏美人。譬如三年前那十四名死亡的少女,焦成俊也有從中參與管理。這焦府秘庫的第三層,原本便是專為藏美人用的。雖然焦成俊接手的這一個多月來,第三層一直空著。但按照守兵跟他套近乎時的說法,在兩個月前,第三層還曾經關過兩個美人。若再往前數,則不隻是擄掠來的女子,有時候會有梨花院中的一位侍君下到第三層,供焦道成享樂之用。

焦道成既是享樂,也想有子女,又信了在大明寺求到的簽文,務必要陰時陰刻出生的女子。可是這樣的良家女子豈有心甘情願給他玩樂的?倒是梨花院中有一位侍君,是最得焦道成喜歡的,會自己下到第三層,幫焦道成準備好那擄掠來的女子。那位侍君正是一個多月前,在陳倫撞破秘庫之事後,溺水而死的阿生。

自阿生與陳倫之死後,這一個多月來秘庫中便不曾關過美人。

不管是阿生,還是從前的焦成俊,甚至是上三層的守兵,都以為這溶洞隻有三層而已。

若不是當初要給關押的男子看病,連焦成俊也不知道,原來他看管的秘庫,竟然在三層之下還有神秘的兩層。

此時齊雲橫抱著穆明珠出現,便是要佯裝成新的一組“侍君與美人”,騙過上三層的守兵。

果然聽到腳步聲,原本坐在棧道入口處、看頭頂石柱往下滴水的一名黑衣頭目便轉過頭來,他先是目露警惕,看清齊雲容貌後,卻和緩了神色,起身迎上來,見了在齊雲懷中假作昏迷的穆明珠,更是放下心來。來的這二人男的俊美,女的明麗,都不是普通人裡能有的長相,必然是侍君與美姬了。

“怎得換了新人來?”那黑衣頭目笑問道:“好陣子沒見阿生了。”又道:“我叫秦武,底下兄弟都叫我秦爺。侍君怎麼稱呼?這是又從外頭弄了新美人來?”像是已經見慣了昏迷中被帶下來的少女。

若這秦武戒備防守、少言寡語,穆明珠還放心些。

但沒料到這秦武整日守在不見外人的秘庫中,半年不能出去一趟,隻跟這些無聊的私兵在一處,人都快憋瘋了,好不容易見了個新人,可算是打開了話匣子。

穆明珠半闔著眼睛,假裝昏迷,卻已經提起一顆心來,生怕齊雲應付不來這樣的話癆。

“秦爺不用勘合令牌嗎?”齊雲慢悠悠道,原本橫在穆明珠背後的手伸開,遞出從焦成俊身上拿到的令牌去。

他原本的聲音偏冷,有股寒意,此時刻意慢放了語速,倒真有幾分花樓中侍君勾人的語氣。

雖然身處敵人腹地,危機重重,穆明珠聽到齊雲這種語氣,還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那秦武接了令牌過去,與他腰間的令牌一合,兩枚鋸齒狀的令牌嚴絲合縫並在一起,是真牌子無疑。

秦武笑嗬嗬又把令牌遞還給齊雲,並沒有很在意勘合這個步驟,領著齊雲沿著棧道往下走去。沿途守著棧道的私兵,看來都識得秦武,見他領著人來,沒有任何人盤問,一路放行下去。

秦武在前麵引路,穆明珠便在齊雲懷中,從半垂的眼皮底下望去,將這地下溶洞中的景色布局儘收眼底。

沿著棧道下轉一層,便至於溶洞第二層。

這第二層卻是一處旱洞,不像第一層那麼潮濕滴水,燭光映照之下,原本的石幔、石瀑布都顯出奶白色澤來,而更為璀璨奪目的,卻是一望無垠的金銀珠寶,或堆積於石塔之上,或懸掛於石枝之間,簡直像是溶洞版的水晶宮,富麗堂皇而又耀眼美麗。

秦武一路上嘴巴就沒有停過,道:“還是你們生活好,從前那阿生來的時候,每次都能帶一件寶貝走——這是老爺許了的。咱們這些看守的,可就沒這樣好的命了。半年一出入,好似坐監牢也就不說了。如今出去的時候,查的可嚴了,連屁|眼都得掰開了……都怪前頭有一批小子耍滑頭,夾了這麼大、渾圓的珍珠在腚裡頭,一人半年偷半串,一批人一起偷,把原本石塔上堆著的珍珠都給薅矮了一半,可不就給上頭的人查出來了嗎?害苦了後麵咱們這些人……”

穆明珠聽他想到什麼說什麼,沒有忌諱,連出去的時候脫衣檢查這樣的事情都抖落出來,一麵忍不住要笑,一麵又想若是以後她用兵,可斷不能用秦武這等嘴碎的,還是齊雲這樣話少的穩妥些。

齊雲顧忌穆明珠在聽,冷聲道:“秦爺,這些話不說也罷。”

“哎,侍君彆嫌棄我說話粗俗……”待下到第三層溶洞,秦武已經聊到他未來的生活規劃了,“等再做兩年,攢夠了錢,我便到城外買幾畝良田,也娶一房媳婦,再不用留在這地底下,看著滿眼的金銀珠寶,一個不能碰,跟蹲監牢一樣……”

穆明珠原本是裝昏迷,不得不聽著,漸漸卻也聽出些道理來。若要人為你忠心賣命,隻靠那一份月俸是不夠的,為了財而來的人,又怎麼會護主舍命呢?焦道成雖然一城巨賈,於馭人之術上功夫卻還粗淺,隻拿錢買著底下人做事,既沒有給他們規劃好更大的未來,也沒有以情義捕獲住底下人的忠心,族中看似奴仆十萬之眾,卻不過一盤散沙。

這溶洞的第三層卻極為廣闊,好似一處演武場,在石幔與石瀑布之間,垂著十數張通天落地的紅色紗幔。每一張紗幔之後,都藏了一扇石門。一條清澈見底的地下河,從第二層入口處,一路沿著石壁流下去,水流彙集,越來越寬廣,又順著一處低矮難以容人的洞口出去,大約是通往太泉湖了。

若照常人想來,這裡便該是溶洞的最底層了。

秦武走在前麵,徑直到了最大的紅色紗幔之前,伸手在石壁上,不知扭動了何處的機關,就見紗幔後的石門“轟隆隆”開啟,露出裡麵錦繡裝點的房間來。

“請吧。”秦武有些留戀道:“也不知下次有新人進來聊天,要到什麼時候了。”

這等龐大的機關石門,隻能從外麵打開。焦成俊被審訊出的信息中,曾經提過這一點。但當初焦成俊下到第五層,卻沒有進入石門的房間。據他的說法,是底下兩層的守兵來接他,順著那條地下河往前走,在幾乎以為要淹死的時候,見到一處側壁的洞穴,穿過那洞穴之後,水就變淺了。然後守著第五層的林老大便帶人前來,把蒙著眼睛的醫官帶走,留他在外麵換了一套乾爽的衣裳。

現在秦武要兩人進入石門機關的房間,顯然跟焦成俊當初走的路線不一樣。

在秦武身後,近兩百名黑衣私兵舉著火把守著通往第二層的棧道口。

若要在這裡動起手來,穆明珠與齊雲隻有兩個人,隻以人數而論已是輸了,更何況按照焦成俊的說法石壁之內還有□□機關。

“侍君?”秦武見齊雲停在石門前不動,笑道:“侍君第一次來,大約還不清楚。裡麵一應衣衫都已備好了。”

穆明珠擔心再遲疑下去,要引得秦武起疑,她心中自有主意,因秦武在齊雲身後,她便在齊雲微露的領口肌膚上,以指尖輕輕劃了一個“進”字。

齊雲感到女孩的指尖,像一片溫熱的羽毛,劃過他領口裸|露的肌膚,每一筆都飄飄蕩蕩,勾著他的心與魂,泛起一陣直抵顱內的癢意。他呆了一呆,才明白過來那是一個“進”字,當下更不遲疑,抱著穆明珠,一步跨入了石門之內。

在兩人身後,巨大厚重的石門“轟隆隆”落下來,隔絕了外麵的溶洞,鎖定了這一處簡單而又華麗的房間。

說它簡單,是因為這房間並不大,且沒有任何擺設家具,隻有一張綾羅錦繡堆疊的床擺在正中間的位置。說它華麗,卻是因為在四周石壁上鑲嵌了無數顆夜明珠,映得這無窗的房間內仿佛灑滿了皎潔月光。

一入房間內,兩人便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香甜氣味,這香氣隱約有幾分熟悉。

“把我放到那床上。”穆明珠在齊雲耳邊悄聲道,“你看看這房間裡,有沒有能從外麵窺探的孔洞。”

齊雲依言將她輕輕放在紅紗罩著的床榻上,環顧四壁,在底下沒有發現孔洞,卻是在頭頂發現了兩個拳頭大小的通風孔,不斷有輕煙從那通風孔中灌下來。

這房間內那不同尋常的香氣,正是從這輕煙中來的。

穆明珠扯起床上的枕巾,遞給齊雲。

齊雲將那枕巾一分為二,堵在通風孔處,止住了輕煙下灌,然而在兩人進入之前、房間內早已布滿輕煙。

穆明珠確保沒有人窺探房間內情況,這才從“昏迷”中醒過來,起身沿著房間牆壁摸索,小聲對齊雲道:“咱們下來之前,我交待過櫻紅與林然。若是咱們一個時辰內沒有折返,他們就會告知孟羽,領重兵入內相救。我也提前告訴孟羽了,入園之後,櫻紅與林然傳的話,便是我的話。”她雖然是在與齊雲說話,其實也是通過語言來穩定自己的情緒。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她與齊雲被困在這裡,隻要能撐過一個時辰,便會有援兵趕到。真到了那樣的境地,也就顧不上挖出焦府中涉及陳倫之死的秘密,自然是先保住性命要緊。免除了對死亡的恐懼,穆明珠便更能冷靜下來分析眼下的局麵。

“以焦道成的體型做派,他斷無可能從假山外那狹窄的孔洞內下來,在那木棧道上走三層下來,隻為了魚水之歡。”穆明珠摸著嵌了夜明珠的石壁,找尋著可能的機關,已經挨到了齊雲身邊,輕聲又道:“這房間既然是專門關起美人給焦道成享用的,那麼這房間內必然還有彆的通道出去……”她回憶著齊雲抱著她走過的距離,分析道:“這地下溶洞麵積極大,甚至可能比焦府地上麵積還大。咱們從太泉湖畔的假山中下來,兜兜折折之下,有可能已經到了內院地下來。我若是焦道成,夜裡興起想要享用美人……”

齊雲目光微閃,視線從石壁上挪開,落到穆明珠臉上。

穆明珠一臉認真設想著,道:“我又是個體虛的大胖子,那最好是我一動心思,那美人就出現在我房間裡——說不得咱們這處房間,就在焦道成睡房的地底下。”她始終沒有聽到齊雲回應的聲音,便轉眸向他看來,卻見夜明珠皎潔光芒之中,隔著彌漫的輕煙,少年的黑眸比素日都要明亮幾分,如同頂漂亮的黑曜石;而他微抿的唇,猶如熟透的櫻桃,紅得勾人。

穆明珠舔了舔發乾的唇,心裡清楚,是那古怪香甜的輕煙的緣故。

這房間既然是關押美人的,那些被擄掠來的少女必然不甘受焦道成蹂|躪。

這房間裡的輕煙,自然是要給那些少女們做好準備的。

“我想起來了。”穆明珠忽然輕聲道。

齊雲微微一愣,目光直直落在她麵上,啞聲道:“殿下想起什麼了?”

穆明珠想起這香氣為何熟悉了。那日焦府夜宴,廳門前童子所抱的博山爐中飄出來的,正是這股奇異的香氣。也正是嗅入此香之後,她夜裡做了一場與齊雲有關的春|夢。若是在外麵,嗅到此香也就罷了,此時房間狹小,一室珠光如月色,穆明珠望著近在咫尺的少年,忽然有些好奇他那一夜是否做了同樣的夢。

這許多紛亂的想法,不過隻在一瞬之間。

穆明珠眨眨眼睛,定下身來,正經道:“這房間裡香得古怪,咱們小心彆著了道。”

齊雲慢了半拍才明白過來,“唔”了一聲,有些突兀得扭過頭去,看向與女孩相背的角落。

穆明珠又走動起來,探查著四壁可能有的機關。

兩人各自忙碌了片刻,把這並不算大的房間牆壁都摸過一遍,最終同時把目光鎖定在了中間那張紅紗籠罩的床上。

這房間裡,除了這一張床,再沒有彆的物件。

如果機關不在牆壁、不在地麵也不在頭頂石壁,那隻可能是藏在這床上。

兩人對視一眼,一同往那床邊走去。

穆明珠伸手,翻開床褥,卻看不出床板有什麼奇怪之處,底下則是與床外沒有區彆的地麵。她皺眉,口中道:“若我是被送進來的美人,應該是會睡在這張床上——難道機關是在焦道成那邊?隻有他那邊能打開?”她一麵說著,一麵坐到床上去,猜想著機關的觸發可能需要一定的承重,想象著自己若是被送進來的美人,在什麼情況下房間的機關會打開,把她送到焦道成麵前,“偶爾還會有侍君在旁,幫助焦道成……”她摸索著床榻,時不時按壓一下,正在有些灰心的時候,忽然不知觸動了哪一塊床板,整座床“咯吱咯吱”翻轉起來,竟是床板連著底下的地麵一同裂開,穆明珠措手不及,仰麵栽倒下去。

齊雲一見床動,已是合身撲上來,抓著穆明珠的胳膊,同她一起跌入了機關床之下。

穆明珠壓下驚呼聲,跌落的瞬間雖然可怕,但其實下落的距離並不深,而且她身下還有一個人肉墊子。落下的瞬間,齊雲攬住她往上托去,他自己落在了下麵。

穆明珠在沉默中伸手摸去,先摸到少年滾燙的臉,而後摸到他身後軟綿綿的墊子,便知道他也沒有受傷。

畢竟這是焦道成“輸送”美人的通道,若是美人斷了胳膊瘸了腿,總也敗興。

穆明珠站起身來,卻見在石壁夜明珠的光芒下,自己左右兩邊各有一道黃金門。

兩人同時伸手向左側的門——

穆明珠低聲道:“你也覺得是這邊?肯定沒錯,我記得很清楚。若按照地上部分看來,咱們已經到了溶洞邊緣,再往左走才是回去,往右走地方有限,更可能是焦道成的臥房。”

齊雲垂眸看她一眼,他從前倒是不記得穆明珠方向感好——準確點來說,女孩原本的方向感很糟糕。

穆明珠其實也有些感慨,她的方向感是做幽靈那三年練出來的。她原本是現代人,依靠現代工具並不怎麼需要自己辨彆記憶方位;等穿成古代公主,出行都是前呼後擁,更不用她去記方位。直到她做了幽靈,為了不魂飛魄散,必須趕在太陽升起之前,回到齊雲所在的那一隻小小棺木之中。最開始她還是很小心的,隻在建業城外的亂葬崗附近遊蕩,很快便回到棺木中。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開始越飛越遠,甚至飛過了長江,那一次險些找到不回來的方向,僥幸趕在天亮前回到了棺木中。從那以後,她便有意練習方位記憶,走過的路也留意記住地形、標誌性建築等,就這麼把方位感練出來了。

她想到做幽靈那三年,在每個黎明前的黑暗中匆忙趕回棺木裡,與已經成為屍體的少年相依為命的日子,再抬眸看向就在自己身前,睜著眼睛、呼吸聲清晰可聞的少年,忽然有種奇怪的宿命感。

仿佛在這逼仄昏暗的坑洞中,她又回到了那薄薄的棺木裡,隻不過這一次陪在她身邊的少年尚且活著。

穆明珠打開了左側的黃金門,目視著齊雲當先走進那昏暗的甬道中,便掩上了門扉,隨後跟入。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黑暗的甬道中,卻覺腳下越來越潮濕,待走出一百步左右,水已經沒過了膝蓋。若是誤入的美人,定然會折返回去,走另一側的黃金門。但兩人拿到了焦成俊的供詞,見了這水卻是精神一振,心知已經來到了溶洞的第四層。

水越來越深,已經沒過了兩人胸口,再往前走,呼吸都要困難了。

穆明珠在後麵扶住齊雲的腰,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潛過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