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徐氏跟隨家主謝瓊前往洛陽的車隊,坐在搖晃的馬車上,她細想謝瓊與侍女的隻言片語,又回憶那夜謝鈞不同尋常之處,才漸漸拚湊出一個濕寒的真相來。
那日謝鈞要她送去的小園,裡麵有一處深深的湖水。
她想到那日下午,那兩個總是搬動謝鈞的扈從,他們下擺上的濕痕。
謝鈞脾氣古怪,隻許她近身伺候。
而她跟隨車隊離開陳郡,已經有三日。
若是沒有人照顧,謝鈞能活過三日嗎?
除非他已經不需要人照料了。
他給自己選了另一條路,而謝欽與謝瓊都同意了。
徐氏感到心中發寒。
她是山裡來的村婦,與那些世家貴人不同。她大約不能懂謝鈞深切的痛苦,在她看來,活著總比死了強。
可是不隻在謝鈞看來,在謝欽、謝瓊看來也一樣,他們有另一種觀點。
這是徐氏所不能理解的。
她想,這口安穩飯並不適合她。
她還是應該回到山裡去,那裡就連落在石頭縫裡的棗子,都能長成碩果累累的樹,拚儘全力向著陽光生長。
“你彆緊張。”到達洛陽城外那一日,謝瓊特意過來找她說話,道:“你幫我拿出來的印章,很重要。那是傳國玉璽。我據實上報,陛下對你很感興趣,也想見一見你。”
徐氏這才知道她卷入了多麼大的事情中。
“你真的彆緊張。”謝瓊又道。
徐氏看著他臉上細密的汗水,心想,也不知是誰緊張。
謝瓊拿細白的絹布擦著汗,道:“陛下說不定要問你之前的經曆,你……”他看了一眼身邊的秦無天,仿佛是要尋求她的肯定,“你就如實說。”
徐氏都答應下來。
皇帝接見謝瓊等人,所選的地方卻有些奇特。
入洛陽城後第三日,謝瓊奉召前往城西的驢市。
這裡不但有民間的驢子交易,還有官方開設的養驢所。
謝瓊原本是極愛驢的,但因為心裡裝著要見皇帝這件大事,又有叔父的事情,宛如壓了一塊巨石,竟也無心四顧,來到養驢所左近,心不在焉看著來往的人,思量著等會兒麵聖要如何應答。
忽然,人群像是被無形的手分開,一人越眾而出,走過謝瓊身前。
謝瓊在失神中下意識道:“雲、雲弟?”他回過神來,卻見被他喚住的那人,明眸皓齒、娥眉高貴,分明女子裝扮。
“對不住……”謝瓊一麵抱歉,一麵越看越奇——怎得與雍州驢市見過的那位雲弟如此相像?
穆明珠笑道:“子玉兄好眼力。”
謝瓊愣住,退後兩步又看她,一拍腦袋恍然道:“竟給我那家仆說中了!”
“說中什麼?”穆明珠笑問道。
在她身後,齊雲與眾扈從作常人打扮,已經將她與人群分隔開來。
謝瓊完全陷在重逢故人的驚喜中,上前笑道:“咱們第一次見,我隻當你是男子,還是我身邊的家仆看出端倪來。後來我年歲大了,始終不曾娶親,家仆都為我心急,便說起你來,說那次見麵的雲弟乃是女郎。他想著我既然愛驢,又有你這樣與我趣味相投的女郎,何不湊做一對?他說的時候,我並不曾相信,隻當他著急瘋了。如今一看,竟是我那家仆看得準些。可惜這趟他留在陳郡不曾前來,否則……”他心中不存彆的想法,所以才能坦然告知,可是說到後來,他越來越意識到雲弟非“弟”,望著眼前眉眼含笑的女郎,想到自己竟大談婚嫁之事,終於醒過神來——哎唷,這麼談話可不合適。
謝瓊吞下了後半段話,臉上已經紅了,伸手扇風,示意“雲弟”往路邊來,嘀咕道:“這次相見,雲弟總該告訴我家在何方。當初你送了養驢的侍女給我,卻是七八年不聞音訊。”他指了指身後的秦無天,笑道:“多虧雲弟送的這侍女,不光是養驢,平時也幫我良多呢。”他擔心這次錯過之後,又要七八年才能再相見,主動道:“我乃是陳郡謝氏,上次是否已經告訴雲弟了?你呢?”便眼巴巴望著她。
齊雲聽完全程,也靜默望向穆明珠。
穆明珠不答反問,道:“子玉兄今日來此,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謝瓊又是“哎唷”一聲,醒過神來,他今日可不是往驢市閒逛來的,而是要見皇帝的!
他總算是想起正事來,忙對穆明珠道:“對不住,我即刻還要見一位重要的人。這樣,我將在城中下榻之處告訴雲弟,雲弟若願意交我這個朋友,便派人來尋我。”
穆明珠忍俊不禁,兩人距離已近,低聲說話倒也不怕旁人聽去,便笑道:“那位重要的人,可是朕?”
謝瓊愣住。
秦無天早已等候多時,此時見皇帝表明身份,才隱晦行禮,低聲道:“見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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