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村落安寧祥和,晨起天色不是很好,灰蒙蒙的,寒冬就是這樣,日子過得很快,再有幾天就到臘月了。
炊煙飄起,就算冬日活少,沈家二房依舊一天吃三頓,吃慣了早起若不墊墊肚子,總覺得心裡發慌。
早起的飯也簡單,陸穀今日切了幾個鹹鴨蛋,吃完後見竹籃裡不少冬筍,便對沈玄青說:“要不殺隻雞和筍子燉了,娘說那兩隻老母雞老了,以後也不下蛋,這幾日都沒給阿嫂燉湯吃。”
“行,我去吧。”沈堯青在旁邊聽見,就沒讓沈玄青去後院抓雞,自個兒去了。
趁著灶底有火,陸穀又給添了幾根柴火,等下要燙毛呢。
他把竹籃提過來,坐在灶前剝冬筍殼削老根,手腕上銀鐲子明閃閃的。
沈玄青沒事也蹲過來幫他削冬筍根,瞧見鐲子就覺得自己沒買錯,比起簪子來,還是鐲子好使,起碼買了就能戴,不然收在房裡放著跟沒買一樣。
“我前天不是去了府城,回來的路過豐穀鎮。”沈玄青聲音低緩,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告訴陸穀。
陸穀沒說話,但抬眸看過來,等他繼續往下說。
“陸文進了鎮上李家門,李家兒子叫李鳴山,他做了李鳴山的妾。”沈玄青從旁邊拿了根圓柴坐下,蹲著不能長久,又說道:“聽人說納妾剛三天,李鳴山老娘就給他娶了正妻。”
蓋完官印回來後,他先到鎮上找了羅標,大致了解了一下事情。
因陸文的事李鳴山和家裡鬨將起來,他娘張老太太彆看溺愛兒子,但是個厲害的,李鳴山買下一個院子讓陸文住著的事她找來服侍陸文的丫鬟和小廝一問就知。
李鳴山也是個蠢的,懶得買丫鬟小廝就從家裡弄了兩個不錯的人出來,他覺得家裡丫鬟規矩都是教好的,怎麼伺候人就不用他再費心。
陸文原本覺得不妥,但帶出去一次後,有人認出在街上買過東西的李家丫鬟,還以為他是李家內眷親戚,阿諛奉承令他十分有麵子。
再說李鳴山是李家長子嫡孫,李家的一切以後都是他的,既然李鳴山說不用在意,他也就沒有推拒。
而李鳴山手裡的銀錢都是從家裡拿的,張老太太平時不虧待兒子,不常過問銀錢都支使了多少,但若真算起來,李鳴山那點小九九是瞞不過她的,很快就找到那座宅院。
打過板子掌過嘴的丫鬟小廝被壓到陸文院子裡,連他和李鳴山苟合的事都招了,張老太太從轎子裡下來,被大丫鬟扶著進了院門。
張老太太的冷笑和其他人的不恥目光讓陸文差點暈厥過去,還是李鳴山收到消息連忙趕來,一番對峙後,張老太太被氣了個夠嗆,陸文難堪到極點臉色煞白,無媒苟合一事敗露,他再沒臉了,但也知道隻有李鳴山能救他,不然他就沒法活了。
好在李鳴山還算有點良心,當場就說要娶他,大吵大鬨一場後,張老太太在兒子麵前不好狠心,不情不願鬆了口,但陸文隻能做妾,不然,就找到他安家村去,讓他們村人好生看看,養了個什麼東西出來。
杜荷花和陸大祥怎麼想的旁人不知,羅標在鎮上看了幾天熱鬨。
陸文被一頂小轎抬進李家門,沒有三書六禮,更不是明媒正娶,苟合事跡敗露後他算是一輩子在張老太太麵前抬不起頭,是以李家連酒席都沒擺一桌,他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張老太太原本想著兒子能光宗耀祖承繼家業,卻不曾想是個連鄉下雙兒都能拿捏住的軟耳朵,查下去連李鳴山逛青樓的事也知道了,氣得好幾天都沒吃好,後來一合計,便把鎮上相看好的姑娘逼迫李鳴山娶了回來。
在她看來,就算看不順眼陸文,但一想娶妻納妾總比去青樓逛的好,不然錢財被掏空,那些個臟東西還會汙了她兒子。
李鳴山的正妻是染坊布料莊的女兒羅紅綢,姿色相貌是不差的,但和陸文比起來,顯然有些不足,而且陸文一個妾,竟在她前麵進了李家門,他們這兒大多都是先娶妻再納妾,到她卻反了,心裡哪能舒坦。
李家妻妾相鬥的事羅標哪能知曉,那是人家的家事,他找的那些盯梢的混子和乞丐沒法進李家門,但稍一打聽就知道羅紅綢是個不受氣的性子,好歹是鎮上布料莊的大小姐,不免有點脾氣。
連他都知道陸文日子彆想好過,沈玄青自然也能想到。
旁人不知,陸文同樣心有怨氣,正經夫郎做不了了,他剛進來三天李鳴山就娶了妻,家裡紅綢掛彩大擺宴席,洞房花燭夜也十分熱鬨,他獨自坐在房裡聽著,差點沒把手裡的手帕絞爛。
要知道他為了能讓李鳴山娶他,什麼都做過了,最初讓李鳴山和家裡說,那個孬種連成親的事都做不了主,不敢見他還跑到青樓喝花酒去了。
這事還是他在街上無意中聽到的,原本不信,但那兩個漢子明明白白說清了就是李鳴山,他回來問小廝,跟李鳴山出去過的小廝左顧右盼神色慌張,一切就都明了了。
他氣得不行,也看出一點李鳴山好色的本性,有過一瞬的後悔,後悔自己看錯了人,可事已至此,他隻能做李家夫郎,心一橫便拋卻了禮義廉恥,他還不信了,以他的容貌和手段,怎麼也能叫李鳴山對他死心塌地。
他確實做到了,李鳴山就算娶了正妻,在妻子房裡流連了幾天,便又來找他。
陸文哪裡不知道李鳴山這是膩味了來換換菜,他本就聰明,在李家這些日子吃過苦頭,漸漸就看清了一些事。
不過李鳴山待他好時是真的好,和老太太吵起來一點不退讓,又給他買了不少綾羅綢緞金釵玉簪,各種吃穿用度也不少,心裡就能忍上一忍,老太太厭惡他,想在李家過下去,就得把李鳴山牢牢抓在手心裡。
陸文的各種心思念頭陸穀不知道,他聽沈玄青說完,眨眨眼才回過神。
替嫁之前他隻知陸文和鎮上的人有瓜葛,今日才知道那人原來是叫李鳴山,不說彆的地方,他們這兒鄉下好人家的女兒雙兒都是要嫁正經人的,隻有過不下去的才會賣女兒雙兒給人家做妾。
至於陸文,他以為就算在鎮上,陸文也能做夫郎,其他不提,比陸文長得好看的人他還沒見過呢,是以陸文做妾這件事讓他愣了一會兒。
“彆多想,以後咱們跟他沒來往,不會有任何關係。”沈玄青笑道。
這麼久陸文和李鳴山都沒使手段對付,之前是被留到青樓絆住手腳,如今陸文又進了李家門,一堆事等著他呢。
再者聽羅標說了,張老太太十分厭惡陸文,陸家底細該是查過的,陸文和他定過親一事,想來陸文是不敢在李家人麵前提起的,不然,隻會引來李家人越發的厭棄。
以後若真有麻煩,想法子解決就是,這會兒無需憂慮著急。
“嗯。”陸穀點點頭,他腦子笨也不懂那些拐著彎的事,隻能聽沈玄青的,剝著筍子殼還問道:“你想不想吃魚乾,晌午我用乾辣子炒一碗。”
見他確實沒多放在心上,沈玄青輕笑一下,說道:“好,你炒什麼我吃什麼。”
沈玄青星眸染笑太好看,讓陸穀也悄悄彎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