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檀往門口看去，秦封站在門口, 他穿著一條黑色長褲, 上身穿著一件襯衣, 似乎剛剛洗漱完畢, 額前的發絲上還帶著水珠, 他對著陸檀微笑：“什麼時候來的？”
陸檀把手洗乾淨, 又接下圍裙放到一邊, 這才走到門口對秦封說：“七點過就來了, 你昨晚回來的晚，就沒讓李叔去叫你。”
秦封和陸檀一起向餐廳走去, 陸檀給秦封做的是一人份的飯菜，陸檀在秦家的時候, 是不會和秦封一起吃飯的, 這是陸檀養成的習慣。
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 她私下也會和自己的雇主一起用餐, 但非私人的場合，還是保持著距離。
“你上次在電話裡說, 想去開直播？”秦封坐到桌子前, 他吃飯的時候不說話, 因此現在還沒有拿起筷子。
陸檀笑道：“你吃完我們再說吧。”
秦封點點頭。
秦封吃飯的時候，陸檀就去一邊看手機。
等秦封吃完了，兩人才一起書房，管家還端來了兩杯熱茶，他對陸檀的態度跟以前完全不同, 反而像是把陸檀……當這裡的女主人。
隻是陸檀以為是長時間不見，管家跟她生疏了。
陸檀很喜歡秦封的書房，花錢是真花錢，裝的好也真裝的好，這麼多實木，用的還全是好木材，一走進，就能聞到那股木香，木香襲人，陸檀覺得哪怕自己一個人，都能在這個書房裡待很久。
陸檀跪坐在竹席上，秦封也一樣，兩人對坐的時候，就像是在對跪。
秦封拿起茶壺，笑道：“我泡茶給你喝？”
第一遍茶是不喝的，這叫洗茶，秦封的動作優雅到了極致，他的皮膚偏白，眼尾微挑，低頭的時候陸檀就像穿越時空，看到了大家公子一般。
人的麵容可以通過整容手術調整。
但人的氣質，卻是與生俱來和從小培養的。
有些人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就是因為氣質。
秦封不像是企業老板，更像是從小在書香世家被培養大的。
這讓陸檀想起了秦揚。
秦揚就一點都不像秦封，他沒有秦封氣質，卻有讓人無法忽視的，對名利的強烈渴望，這種渴望明顯到陸檀一眼即知的程度，而他自己還毫無察覺。
他們簡直不像一家人。
秦封把倒好的茶推到陸檀麵前，微笑道：“試一試？”
陸檀端起來以後喝了一小口，茶葉是和好茶葉，水也是好水。
秦封看著陸檀的眼睛：“怎麼樣？”
陸檀實話實說：“不怎麼樣。”
秦封笑了：“你還是頭一個這麼說的。”
陸檀疑惑的看著他。
秦封：“這是我第一次給人泡茶。”
陸檀：“我的榮幸。”
秦封看著陸檀的眼睛，兩人對視，相視一笑。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相處的時間明明不是很長，卻莫名很有默契，似乎早就認識，早就互相了解。
“你不是說想去直播嗎？”秦封拋出了剛剛的問題。
陸檀點點頭：“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學做藥膳，隻有學的人多了，發現問題和創造新菜譜的人才會變多，這個行業才能變得更好。”
秦封：“既然你想，那就去吧。”
陸檀也問：“這次出去，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吧？工作還順利嗎？”
秦封：“沒什麼問題，不過就投資的金額發生了點分歧，還有一些其他問題。”
他自己的產業做到這麼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外投資和海外業務的規劃和開拓，國內市場該挖掘的都挖掘了，不向外擴展就會原地踏步，踏步的時間長了，就會自然而熱的走向衰敗。
一個企業，就像一個王朝。
有崛起的時候，有巔峰的時候，走下坡路也很正常。
沒有一個王朝可以真正的千年萬年。
就如同一個企業，也不可能永遠處於頂峰。
市場上永遠會冒出更多的想要瓜分市場的同行。
蛋糕就這麼大，分的也隻有這麼點。
陸檀看著秦封的臉色，可能是睡眠不足，秦封的臉上沒有多少血色。
陸檀：“接下來你還要出去嗎？”
秦封搖搖頭：“除了開會，估計半年都不會再出去了。”
陸檀輕聲問：“為什麼不能把一些事交出去，讓彆人來做呢？總是親力親為，並不算好。”
親力親為看起來是負責人，但作為一個公司的總裁，這個公司的掌舵手，最重要的任務是掌舵，給下麵的人分配合適的崗位。
管理者，管得是人。
秦封笑了笑：“以前養成的習慣。”
那時候他剛進公司，元老們不服他，不服他年紀小，不服他不是原本老太爺欽定的繼承人，一個總裁的位子，鬨得跟皇位一樣。
而他自己提拔起來的人，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和老高層分庭抗禮。
那時候他隻能自己上。
很多合作都必須他自己去談。
他沒有自持身份，自持身份應該是當無人可以動搖他地位的時候才能乾的事。
在他地位不穩時，自持身份，就是自己推著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淵。
後來，他的地位越來越穩固，他用自己提拔起來的心腹，替換掉了所有原本的高層，但習慣已經養成了，他成了個真正的工作狂。
一邊打營養針一邊看文件的日子他不是沒有過過。
直到身體開始預警，快要鬨罷工時，他才開始重視。
陸檀：“這個習慣不太好。”
換一個人說這句話，隻會讓秦封覺得對方自以為是。
但是這句話由陸檀說出來，秦封卻隻是笑：“一朝一夕，怕是改不了。”
陸檀看著秦封。
秦封看起來溫柔，他輕聲問：“不如你來監督我？”
陸檀眨眨眼：“我？”
陸檀搖頭：“不合適，我還有工作，沒有時間監督你，你讓管家監督吧。”
秦封卻還是看著陸檀：“你是真的聽不懂，還是裝傻？”
陸檀此時還忽然反應過來。
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臉迷茫的看著秦封。
對方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程度，而她還沒有做好撕掉那層窗戶紙的準備。
“我回來的時候，飛機遇上了強氣流。”秦封輕聲說，“我那時候在想，我的人生什麼都做好了，唯獨一件事沒有做好。”
“還不算圓滿。”
陸檀看著他。
他也看著陸檀。
“原本我是不想這麼早說的。”秦封笑著說，“你不喜歡，我就不提。”
陸檀：“這麼明顯嗎？”
秦封點頭：“很明顯。”
陸檀那種抗拒親密關係的姿態特彆明顯。
而秦封不準備逼她。
他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從小如此。
如果不是他大哥死了，或許他並不會爭奪輝騰。
秦封喝了一口茶。
陸檀：“其實我不太清楚。”
陸檀抿著唇，她很少跟人提及這些：“我對人的耐心並不像做菜時的耐心那麼好。”
“當朋友，我的容忍度很強，但當戀人，我的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
秦封：“巧了，我也是。”
陸檀咬著下唇，她很快下定決心，她看著秦封的眼睛：“那，我們試一試？”
秦封挑眉：“試一試？”
陸檀：“……”
這個說法好像不對，談戀愛怎麼試一試？不喜歡就分開嗎？可原本談戀愛就是個相互適應的過程，本來就是不喜歡就分開。
秦封朝陸檀伸出手。
手心向上。
陸檀明白了秦封的意思。
無需語言。
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秦封的掌心上。
兩人正襟危坐，看著倒像是在談嚴肅的生意。
陸檀忽然說：“其實我不太有真實感。”
秦封點點頭：“我也是。”
這就在一起了？
接下來呢？
要乾什麼？一起看電影，吃爆米花？
然後呢？
陸檀沒談過戀愛。
她穿越之前沒談過，穿越之後也沒談過。
尤其是穿越之後，就沒有談戀愛這個說法，男女方的父母決定之後，就直接嫁娶，根本沒有戀愛的過程，第一次見麵就是洞房花燭夜，兩人陌生人發生關係。
如果是父母開明的，可能會在成親前安排兩人在在花會或燈會時見一麵。
但也僅僅是一麵而已。
確定互相不討厭，就直接成親。
簡單粗暴，兩人的一輩子就連在一起了。
沒有後悔的機會，哪怕成親後發現對方不是良人，也沒有辦法。
陸檀問：“然後呢？”
秦封：“什麼然後？”
陸檀不太確定地說：“談戀愛是要一起去看電影嗎？”
秦封：“你想看電影？”
陸檀搖頭：“不想。”
秦封正要說話。
可陸檀卻說：“但應該看。”
秦封笑了一聲：“我家有家庭影院。”
陸檀又說：“要去電影院，買一大桶爆米花。”
秦封：“你跟人約過會嗎？”
陸檀搖頭：“沒有，你呢？”
秦封：“看來我們得一起學習了。”
秦封太忙了，他在身體發出警鐘之前都還是個廢寢忘食的工作狂，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去公司的路上，彆說談戀愛了，跟他說話的女性，也就那幾個女高層。
兩人聊了很久，最終定下了明天晚上先去吃西餐，吃完西餐去看電影的行程。
陸檀還很認真地說：“電影票你買，爆米花我買。”
秦封微笑道：“好。”
陸檀走後，秦封才向管家請教。
管家很迷茫的說：“先生，我們那個時候沒有電影院，我就跟我妻子看了幾場露天電影，就結婚了。”
秦封：“……”
陸檀沒在秦家留宿，她覺得純粹的雇傭關係留宿還好，現在兩人的關係變了變，留宿反而不好，秦封提議要送她，也被她嚴肅的拒絕了。
開車的時候，陸檀的腦子還有些亂。
她打開車窗，外麵的冷風灌進來，才讓陸檀好受了一些。
戀愛關係對陸檀來說是新鮮又陌生的。
陸檀開車回家，洗完澡之後躺在床上，整個晚上都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想了一夜，第二天盯著黑眼圈站在鏡子前，陸檀整個晚上得出的結論就是——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