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萱氣的臉色泛白,見到容揚,陳萱一字一頓道,“請容先生替我去警局報警,就說我家裡失竊。”
陳二叔反應神速,想上前卻是被容揚的司機攔下,陳二叔連忙道,“萱兒,萱兒,不至於此,不至於此啊。”反手一記大耳光把陳二嬸抽得七暈八素,手忙腳亂的打開布口袋,從裡頭拿出個藍皮兒包袱,遠遠的遞給陳萱,賠出一臉自作聰明的低卑笑意,“萱兒萱兒,叔真不知道啊,你這就拿回去吧。”
陳萱提著包袱就往回走,根本沒理陳二叔自作聰明的狡辯解釋。
容揚看陳萱眼圈泛紅,似是要哭的模樣,伸手遞給她一塊潔白手帕。陳萱搖頭,沒接手帕,眼睛死死的望著眼前地上的黃土路,發狠道,“我不哭,哭有什麼用,就是把眼哭瞎了,氣死了,也沒用。”一麵咬牙切齒的說著硬話,陳萱的眼淚還是不受控製的落了下來,她把臉埋在包袱裡,雙肩聳動,哽咽聲難以自抑,短促、低啞,仿佛帶著泣血的傷痛與淒切。
容揚輕輕的拍拍陳萱的脊背,陳萱並不是把事藏在心裡的性子,縱是有天大的委屈與傷痛,哭一場,也覺著痛快多了。容先生是這樣的細致人,這大冬天的,看陳萱哭的兩眼紅腫,十分可憐,也沒讓陳萱再這麼走回家,請陳萱上車,吩咐司機回家。
容先生的家在東交民巷的使館區,容先生介紹道,“這是我在北京的住所,魏太太這樣回家不大好,如今天兒冷,不若先到舍下稍作梳洗,我再令司機送你回去。”
陳萱這會兒早從讓叔嬸氣個半死的傷痛中回神了,她有些懵,格格不入的站在容先生這富麗堂皇、金碧輝煌的客廳中,坐都不曉得要如何坐了。容先生令女傭帶陳萱去了洗手間,陳萱把手裡的包袱交給傭人,到洗手間洗了把臉,就是這洗手間的陳設,也是滿眼高級的叫人不認得,還有那半人高鑲在牆上的大鏡子,那樣的亮堂,清晰的映照出陳萱臉腫鼻紅的狼狽,陳萱挺不好意思,她以前去文先生的沙龍,都會穿最好的衣服,打扮好才去的。這回為了追回大衣,出門急,就一身半舊的桃紅棉旗袍,腳下是繡花大棉鞋。陳萱自己都覺著,怪土的。
好在,容先生這樣的人物,她就是不土時,對容先生也是仰之彌高、望之彌遠的。陳萱定一定神,洗好臉,重新把頭發梳了一回,就出去了。至於大理石鏡台上那些瓶瓶罐罐的東西,陳萱一樣都沒敢碰。
到客廳時,紅木茶幾上已擺好咖啡與小點心,容先生依舊是一杯紅茶在手,見陳萱收拾的齊整了,容先生笑,一指對麵沙發,“坐。”
陳萱坐下,眼睛的紅腫並不是一時能洗去的,不過,陳萱的神色恢複許多,也知道客氣幾句了,“今天麻煩容先生了。”
“不過湊巧遇到,自然不能袖手。”容先生已去了外麵的大衣和深色西裝外套,露出一件酒紅色的圓領毛衣,俊挺中多了幾分隨和,將小點心往陳萱跟前推了推,“魏太太嘗嘗,這是今天新做的。每次看到魏太太,總能讓我想到一些往事。”
“我?”陳萱心說,這怎麼可能,容先生一看就是那種特彆聰明特彆有錢特彆有地位的人,跟她這樣的人,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啊。不過,陳萱雖一向實誠,這些日子也跟魏年學了些心眼兒,縱然對容先生的話不大信,也隻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並未反駁。
容先生露出一個淺笑,“魏太太肯定想,我這話不實。”
陳萱險叫咖啡嗆著,怎麼竟叫容先生看出來了?容先生笑容依舊,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回憶,“我也曾為一些外務、外人所擾,被一些人傷透了心。”
“容先生您這樣厲害的人,也會有傷心事?”陳萱不可思議,她一向認為,生活的不易或者隻存在她這樣的小人物的日子裡。
“我那時太年輕,總是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所以,收獲的多是傷心。倒是自從改了這習慣,日子反是好過許多。”容揚一笑,看陳萱往黑咖啡裡加了三勺奶後又加了三勺糖,不禁道,“在姑丈那裡曾見過魏太太喝咖啡,還以為你喜歡?”令傭人給陳萱換奶茶。
陳萱沒想到竟給人瞧出她裝洋的事兒,陳萱隻得說了實話,“哎,容先生你這樣的聰明人,肯定早看出來了,我沒見過什麼世麵。我跟阿年哥出門,常看到現在外頭的時髦人,多是穿西裝、喝咖啡的。而且,據我觀察,現在許多人要是出門吃一頓西餐,就覺著洋氣的不得了。我書念得少,出門兒擔心被人小瞧,所以就裝個洋,彆人問我喝什麼,我就說喝咖啡。這咖啡,苦是苦了點兒,不過,這東西那股子糊鍋底的味兒,倒是不難聞。”捏著小銀匙攪了攪,也就不覺太苦了。
容揚一陣大笑,險灑了手裡的紅茶,陳萱很不好意思,臉上火辣辣的,“我是不是很虛榮啊?”
容揚還是第一次見人這麼一板一眼的問他是不是虛榮的問題,榮揚放下骨瓷茶盞,眼中笑意都能從修長的眼尾飛揚而出,見陳萱還一幅認真模樣等他回答,容揚道,“這算是一種社交智慧,魏太太都能直接說出來,就不是虛榮。”
傭人送上茶,陳萱連忙道謝接了,不過,她一向節儉,端起大半杯咖啡一口喝光,才開始喝茶,容揚想阻止都來不及。兩人聊幾句天,陳萱情緒恢複了,不好再打擾容揚,“今天太麻煩容先生了,我沒事了,該回去了。”
容揚起身,“我讓司機送你。”
陳萱有些擔心,“不會誤容先生您的事吧?”她自己走回去也是一樣的。
容揚笑,“無妨,我今天剛回北京,並沒有什麼事。”
陳萱回家時,都是吃午飯的時間,魏金知道陳萱是跑出去追衣服後,半個“不”字都沒有,就是在屋裡悄悄的同她娘說,“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二弟妹平日裡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以為她是個窩囊的,不想,這麼知道護財。”
然後,母女兩個很就陳萱這“護財”的個性,進行了一次全方位的私下表揚,認為陳萱還是很有一兩樣優點的嘛。,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