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哥是在早上的枕邊看到這封信的, 小蘿卜每天早上五點鐘就會醒,魏年習慣睡到六點起床, 陳萱則會起床給兒子收拾後帶著小家夥去附近公園散步。
小孩子喜歡出門,尤其早上剛起床精神最好的時候,在嬰兒車裡都是恨不能站起來看風景的那種,可惜現在還不會站立,但這也足夠小家夥高興的一路火星語的伊伊呀呀的過去了。平時功課太忙, 陳萱也喜歡早上帶著孩子出門散步。就是小丫頭有些賴床的毛病,陳萱帶著小家夥散步, 一麵思量能讓小丫頭早起。
清晨的風也帶不走夏天的暑熱時,陳萱放下嬰兒車的遮陽棚, 準備帶著小家夥回家了。
魏年早上醒後就看到了枕邊的信,不過, 他沒有立刻拆信, 而是先克製的去洗手間洗臉刷牙, 整個人收拾好後,在院子裡的樹蔭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在晨風中的這封信。
雖然這是魏年人生中第一次愛人寫給自己的情書, 不可否認, 這感覺美妙極了。伴隨著陳萱質樸的話語,魏年也仿佛回到了與陳萱新婚時歲月。
說新婚隻是在時間上的準確,那時他們雖然成親, 卻並不是夫妻。魏年確定自己對於愛人的相貌並沒有非常高的要求, 當然, 摸著良心說,陳萱剛到北京時的模樣也並不符合魏年的審美。魏年在想,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陳萱的呢?起碼在陳萱答應在適當時機會與他解除親事時,魏年心中大石落地。那會兒讓他與陳萱做夫妻,真的做不來。魏年與陳萱感情的初始就在於陳萱的善解人意,陳萱退了這一步。
於是,魏年覺著對不住陳萱。
是的,魏年也知道,對於一個農村的女人,一旦與夫家離婚,將會麵臨何等樣的艱難困境。魏年知道,陳萱做出這樣主動的抉擇,對他是一種恩情,而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所以,魏年願意儘自己的一切能力幫助陳萱。陳萱要學認字,要學洋文,魏年有空都會教她。陳萱想長見識,魏年也會帶她到安全正經的地方去。
魏年原以為,這是對陳萱肯退一步的報答。
當然,不止是退一步,陳萱還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關心他,拍他這屁,這點也很重要。魏年至今想到陳萱那會兒但凡有事求他,就會先玩兒命的拍他馬屁的事感到好笑。不過,這丫頭也不是一直肯拍他馬屁的,你要如她的願,她非但會說許多好聽的,還會每天做他愛吃的東西,要是得罪了她,那就有好瞧的了。你不愛吃啥她做啥,然後還一幅不大愛理你的樣兒,特彆的會給人小鞋穿~直到你跟她認錯說好話為止。
魏年一向是不肯得罪陳萱的,當他與陳萱彼此間私人解除婚約關係,他們是平等的。對了,對於陳萱賬目之清晰的事,魏年也得表示敬佩。明明好意送她的雪花膏、鋼筆、筆記本、洗頭水、頭油、香水,反正一切有價值的東西,她都會作價記到自己的小賬本上。魏年先時對此十分無奈,三塊五塊的,她就當做天大巨款,發愁欠賬的模樣也很招人笑。
他是什麼時候對陳萱有好感轉為愛慕的呢?
魏年認為,應該是陳萱還清對他所有欠款後請他吃的那頓早飯。
甭看陳萱後來也會咬牙割肉大手筆的請他去六國飯店、北京飯店這樣的地方吃飯,實際上,陳萱第一次請吃飯並不在這個地方,而是王府倉胡同口的早點攤子上。那時,姑嫂兩個的店鋪生意頗有起色,陳萱把所有借他的錢都還清了,所謂無債一身輕,且已是半個老板,陳萱心情飛揚,非往日可比。以至於,平時都不大願意魏年去早點攤子買早點吃的陳萱(怕費錢),那天早上竟然破例沒做早飯,而是請魏年出去吃的。
魏年至今仍記得,那是一個有些冷的冬天的早晨,陳萱早早的起床,精心的挑了一件絳紅底暗花織綿的棉旗袍,洗漱後特彆跟他說不做早飯,要帶他去外頭的早點攤子上吃。那一天的陳萱,臉頰因為天氣的緣故有些胭脂紅,但走路時卻是昂首挺胸,歡快極了,坐在早點攤子上時,陳萱簡直是豪情萬丈的說了句,“阿年哥,想吃啥,儘管點!”那時的陳萱,霸氣光芒能照亮整個王府倉胡同。
天哪,一時間魏年都有種錯覺仿佛他們坐的不是王府倉胡同口兒的早點攤子,而是紫禁城的金鑾殿。
那天的陳萱,一口氣喝了兩碗豆腐腦,吃了半斤油條。魏年簡直以為平時她在家都吃不飽的,實際上,陳萱吃撐了,回家的路上還一麵打嗝一麵跟他念叨,“我小時候在老家去集市上賣東西,就特羨慕集上那賣豆腐腦炸油條的,那會兒我就想,等我有了錢,我可得飽飽的吃一頓,一定得吃撐了才行。”她還一幅得意樣問魏年,“阿年哥,這油條,香不?豆腐腦兒,好吃不?”
魏年點頭,很肯定的說,“又香又好吃。”
於是,陳萱就愈發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