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炮灰的真千金(六)(1 / 2)

京城的夏日,暑氣還是有些明顯的。走在街道之上,叫人根本感覺不到一絲風的吹拂。烈日杲杲下,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更無一不是氣喘如牛,汗似雨下的狼狽模樣。就連走在她兩側的春綿與春檀,鬢角、鼻尖都跟著沾染了些許汗意。

在這樣的環境下,牆角旁一襲白衣的賀蘭箬,頭發僅用一根白色綢帶隨意紮起,如墨般漆黑的狹長鳳眸深得好似一口幽井,叫人根本無法一眼看到底,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嘴角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一手勾著酒壇,腰間卻插著一根成色極好的玉笛,渾身上下彆說汗漬了,連一點汗意都叫人完全瞧不見。從頭到腳都如同一尊無暇美玉細細雕琢而成的一般,與喧鬨的大街,匆忙的行人,包括所有人頭頂似火的驕陽,都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直到兩個看上去獐頭鼠目,尖嘴猴腮的男子,一前一後路過他的身旁時,才終於打破了這水墨畫一樣的場景。

棠寧邊小步走著邊看著前頭那個男子像是著急去做些什麼事,步子邁得極快,一個不注意,一隻青色的錢袋就從他的腰間滑落了下來。而走在他後頭不遠的灰衣男子,見狀則頓時露出驚喜莫名的表情,快跑了兩步就急忙將地上的錢袋撿了起來,下意識一把打開錢袋,就從裡頭倒了兩大塊金錠子出來。

一看到這金光燦燦的顏色,男子的眼睛都直了,他趕忙將金子又裝回到錢袋裡。

臉上狂喜莫名的表情還未來得及收斂,男子一個轉身就看到了斜靠在一側牆壁旁,將他撿錢的行為從頭到尾儘收眼底的賀蘭箬。

一看到他,撿了錢的灰衣男子整個人頓時被唬了一跳,隨後臉上就露出了糾結不舍的表情來,也不知道在原地磨蹭了多久,才一步一停地走到了賀蘭箬的麵前。

“這位公子,你剛剛……剛剛是不是看到……看到我……唉,算了,今日就算我日行一善吧,見者有份,錢袋裡剛好有兩塊金子,我倆乾脆一人一塊,分了如何。當然,分了金子,這事你就得爛在肚子裡才行!”

男子說得一臉認真。

一聽到對方這麼說的賀蘭箬,頓時饒有興致地抬起了眼,“哦?”

見賀蘭箬起了興趣的灰衣男子眼底深處頓時閃過了一絲難抑的激動與貪婪來,眼神更是不自覺地在賀蘭箬腰間的玉笛上打了個轉兒。

“當然!”

沒想到這麼熱的天氣也能讓他和老五碰上這麼一條大魚,發了發了!

心裡頭這麼想著,男子麵上卻是滿滿的正經嚴肅。

誰曾想就在這時,之前丟了錢袋的男子竟然神色匆匆地回來找了,不僅如此,看到站在路邊的灰衣男子與賀蘭箬,還特意詢問起剛剛他們是否撿到過一個錢袋,幾乎一聽到這丟了錢袋男子的詢問聲,灰衣男子的臉上就立刻露出一抹心虛來。

還直接就叫丟錢袋男子給發現了。

這下好了,他開始一口咬定,定是賀蘭箬與灰衣男子拾去了他的錢袋,並表示現在就要帶著他們去見官,一瞬間那邊就吵嚷了起來。

連扶著“肚子疼”的她的春綿與春檀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三人的腳步下意識慢了下來。

而這時,那邊的劇情則已經進展到灰衣男子梗著脖子說去就去的話,並背著人偷偷將手中的錢袋塞到了賀蘭箬的手中,同時湊近他壓低聲音,仗義道,衙門可不是什麼好進的場所,我在衙門裡頭認識人,現在將錢袋放在你這裡,隻要搜不到錢袋,誰也不知道是咱倆撿了這金子。

不過不是兄弟不相信你,這麼兩錠金子,你要是帶著跑了,我又去哪兒尋你去呢?你得給我一些抵押物,我才敢放心地跟著那位兄弟去衙門見官。

灰衣男子真是說得一臉真心誠意。

想來這樣的騙術,他們也配合過不少次,這不,此時若不是他眼底的貪婪出賣了他,就連棠寧恐怕都看不出他有一絲一毫的不對勁來。

此時另一頭,聽到了灰衣男子這麼說的賀蘭箬,則輕挑了下眉,“這樣啊?可是今日我出門出得太急,一時也沒帶什麼銀兩……不若,我就先將我這玉笛抵在你這兒吧,兄弟如此仗義,在下也不該落於人後才是,這玉笛是我家傳至寶,應當能抵得過一錠金子。”

賀蘭箬笑眯眯地從腰間拔出自己的玉笛,然後就遞到了灰衣男子的麵前。

一看到玉笛,就連灰衣男子都被賀蘭箬這樣的大手筆給嚇到了,便是這成色上佳的笛子才使得他與他的同夥老五注意到了路邊的賀蘭箬,並認定他肯定是條大魚,這才想著從他身上搞一票試試。

誰料這人竟然這般蠢又這般大方,今兒個是什麼日子,竟叫他們遇到這樣的紈絝敗家子,發了發了,真的要發了,這笛子轉手賣出去,他和老五恐怕能在春紅樓裡逍遙快活好一陣子了。

想到這裡,看著賀蘭箬手裡的玉笛,灰衣男子的呼吸一下就粗重了起來。

“這……好吧!兄弟仗義,那小弟就卻之不……”

灰衣男子強行穩住自己表情,衝著賀蘭箬拱了拱手後,手就朝玉笛伸去。

但就在他顫抖的手指還沒碰到賀蘭箬手中的玉笛時,一旁突然伸出一隻纖白的小手,直接就將從賀蘭箬的手裡將玉笛拿走了。

“誰?”

心心念念的玉笛一沒了蹤影,灰衣男子便立刻凶神惡煞地朝一旁看了過來,就連賀蘭箬也被吸引著一起望了過來。

然後,兩人就一起看到了一個帶著白色帷帽的纖細女子正把玩著手中的玉笛,聲音如同深澗清泉一般悅耳動聽,“一錠金子就想換一把成色這樣好的玉笛,這位朋友,你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更何況,那錢袋裡裝的是不是金子還不知道呢?”

甫一聽到這句話,灰衣男子的眼中頓時就閃過了一絲驚慌,卻還是經驗老道地穩住了,“你這小娘子怎麼說話?這是我跟這位公子的事情,有你什麼事?你要是再敢多管閒事……”

他眼神凶狠地瞪了麵前的少女,意圖嚇退她。

畢竟隻是聽聲音就知道這姑娘年紀不大,出門還帶著這樣的帷帽,想來應該是養在深閨之中,這樣的女子自來膽小,隻要稍微一嚇……

他還沒想完,就眼睜睜地看著麵前這姑娘毫不猶豫地一把將他手中攥緊的青色錢袋給搶奪了過去,灰衣男子都還未反應過來,她就已經將錢袋整個的倒置過來,兩塊粗糲的石塊就從錢袋裡掉落在了地上,發出啪的兩聲悶響。

是的,錢袋裡的金子早就被這倆騙子換調換了,為的不過是騙彆人所謂的抵押物罷了。

“丟包脫換,這種把戲連西河縣那邊的人都早已經不玩了,沒想到在京城這樣的天子腳下,還能遇到你們這兩個招搖撞騙的騙子!”

說話間,棠寧一把將手中的錢袋直接丟擲到了地上。

“娘希匹的!你給我等著!”

這一頭被棠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揭穿了騙局的騙子,眼睜睜看著那價值千金的玉笛從他的眼前溜走,即便心頭再恨再氣,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仍在提醒著他這是京城,隻要稍有動靜就會引來城內士兵的追捕,他們和老五兩人也不過是臨時起意來了京城,看到個二愣子,順便騙點銀兩花花,可不想蹲大牢。

於是僅留下了這麼句話後,那人就第一時間逃了,之前與他打配合的男子更是早在發現情況不妙之時,就已經沒了蹤跡。

見兩人逃了,棠寧這才輕籲了口氣,隨後將手中的玉笛遞到了白衣的賀蘭箬麵前,“這位公子,即便是天子腳下,還是要注意些才行,不然下次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聽你說這笛子還是你的家傳至寶,那應該更小心珍惜不是嗎?”

聽到棠寧勸誡的聲音,僅能透過帷帽的白紗看見對方臉部模糊輪廓的賀蘭箬,下意識輕挑了挑眉。

“你,不認識我?”

之前那倆騙子在與他說第一句時,他就已經知道他們定不是京城人士,京城裡的人,他想不出還有誰不認識他的,包括現在站在他麵前,瞧她穿著打扮,可能還是哪家官員千金的姑娘。

一聽到賀蘭箬這樣的詢問,棠寧頓時愣了愣,隨後試探性地也問了聲,“我,該認識你嗎?”

她的話音一落,賀蘭箬的眼中便頓時閃過了一絲興味之色。

“不,不認識也沒什麼問題?還沒謝過這位姑娘的仗義幫忙,賀蘭在此謝過了。”

賀蘭箬嘴角含笑地衝著棠寧輕拱了下手。

聽見賀蘭這兩個字,棠寧還沒什麼反應,倒是站在她右側的春檀立時訝異地抬起了眼。

賀蘭,是她聽說的那位賀蘭小公爺嗎?

不過,春檀眼神的波動也沒持續過一會兒,至於春綿,她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賀蘭這兩個字跟她聽說的那些小道消息有什麼聯係,所以依舊一臉的茫然。

“無礙,能幫到你就好了。”

棠寧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帷帽後頭傳來,隨後她就將手中的玉笛塞進了賀蘭箬的手中,轉頭就帶著兩個小丫頭就繼續往前走去。

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裡忽然吹來一陣微風,剛剛好掀開了棠寧帷帽的白紗,露出她紅潤的唇與白皙小巧的下巴來。

看見了這抹顏色的賀蘭箬,右手舉起手裡的玉笛,在勾著酒壇的左手手心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著。

隔了老遠,他仍然還能聽到風兒傳來的前方主仆三人的對話來。

“咦?姑娘,你是不是肚子不疼了?”

“啊,是哎,好像是不疼了。”

“既然不疼了,我們現在就去趕回到聽鸝樓好不好?應該還來得及。”

“哎呀,哎呀,你不說聽鸝樓還好,一說我好像又有些疼了……”

“那……那我們還是趕緊回府裡請大夫給你看看吧?”

“彆!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春綿你不一直都說春祥街那邊有一家梅菜酥餅味道特彆好嗎?不然我們去那兒好不好?我覺得我現在要是能吃點想吃的東西,我的肚子疼應該會好很多的!”

棠寧連忙這麼建議道。

“咦?是這樣嗎?”

春綿撓了撓頭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肚子疼要去吃東西而不是去看大夫,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另一邊的春檀,卻見她的春檀姐姐看著捂著肚子的棠寧,眼中閃過了若有所思的一道光芒後,也讚同了棠寧的這個建議。

見春檀和棠寧都說要去吃梅菜酥餅,想那味道想了好久的憨憨春綿,頓時就將自己想不通的疑惑全都拋到了腦後,口水止不住地開始分泌了起來。

於是達成友好共識的主仆三人就開開心心地往春祥街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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