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十指不沾陽春水陸少爺哪裡洗過碗,他搶這活隻是想拉近跟青岩距離。
結果毫無意外，他被他小室友推開了。
青岩離開後如往日一樣，坐在書桌前刷題,連個眼神都沒再給他。
陸離江輕歎了口氣,緩緩挽起襯衫袖子，拿出做化學實驗姿態，在水龍頭下跟幾副碗筷做鬥爭。
兵兵乓乓——
全是他在洗漱池製造聲音。
陸離江有點尷尬。
他學得是家裡阿姨洗碗步驟——先給碗筷塗抹洗潔精,再拿抹布清洗,最後用清水衝乾淨。
阿姨做得時候明明很輕巧，怎麼到他手裡,碗這麼滑？轉圈也不大順暢亞子。
自詡什麼領域學習能力都超強陸神,蹙眉盯著手中碗，生平第一次懷疑自己。
青岩本來心也不太靜，他好不容易有點思路，旁邊就“兵”一聲,再好不容易下筆了，旁邊又“乓”一聲。
他都懷疑讓陸離江洗個碗,他馬上要去買套新。
忍了又忍，他輕輕在心裡歎了口氣。
起身,他冷著臉回到陸離江身邊站定,瞥向洗漱池中陸離江在水下笨拙動作，問：“你來？”
前調很冷,尾音卻在上揚。
給人極強壓迫感。
陸離江本來就緊張,突然聽到青岩質疑聲音,他手中沾著洗潔精碗不受控製,直接飛了出去,“砰”一聲撞在池壁上。
好在青岩買得碗質量不錯,沒破。
陸離江手忙腳亂撿回碗，垂著頭，心虛又尷尬地應道：“啊。”
青岩沒理陸離江那句意味不明“啊”，快速挽起袖口，掃了他一眼：“你回去吧。”
又趕他走！
陸離江停住手中動作，正了正色，頗為嚴肅地喊了青岩全名：“秦岩。”
這兩天一直聽陸離江“岩岩”“岩岩”叫他，乍聽到他喊他“秦岩”，青岩還有一點不習慣。
“嗯。”他應了。
水龍頭被陸離江關掉了，整個宿舍頓時陷入沉寂。
陸離江稍微擦了擦濕漉漉手，轉身麵對青岩，迎上青岩冷淡目光。
微微停頓，他意有所指地道：“有些事一開始做起來可能比較困難，但慢慢嘗試跟練習，總能越來越好，對吧？”
陸離江用得疑問句，說得是洗碗這件事。
但青岩怎麼不懂陸離江弦外之音。
心門又被輕輕敲響，似乎有人想要邀請他出去看看，又或許是想進來瞧瞧。
青岩平靜眸子微動。
不是沒嘗試過，前世他也打開過心門，但最終迎來了一把鋒利地劍，重重地刺傷了他，見肉見血。
思及此，青岩收起思緒，繼而點點頭，用冷硬聲音對陸離江說：“哦，那你加油。”
這一次，青岩徹底走了，逼著自己控製好情緒，沉浸在學習之中。
再次挑戰失敗陸離江卻沒放棄，堅持以身作則，終於在半個多小時後，將幾副碗筷收拾妥當。
*
陸離江是在周六早上見到他小叔陸知行，在老宅餐廳。
西裝革履陸知行，坐在餐桌前，正對著一本財經雜誌喝牛奶。
見他下樓，陸知行目光放在雜誌上未動，道了聲：“早。”
“小叔早。”陸離江回了聲，在陸知行對麵坐下。
管家很快將陸離江早餐送上來：“小少爺，您慢用。”
陸離江輕輕頷首，拾起刀叉，垂眸，慢條斯理地切麵前吐司：“爺爺不在家？”
陸知行放下牛奶杯，“嗯”了聲，“去法國了，前天是奶奶忌日。”
陸離江切早餐動作頓了頓。
他倒是忘了這事，怪不得農曆十五他沒回老宅爺爺也沒追問，原來不在家。
“有事？”陸知行從雜誌裡分神，瞥了陸離江一眼。
陸離江繼續切吐司，語氣平平：“沒有。”
一個是惜字如金總裁，一個是高冷淡漠學神，誰都不是愛閒聊性格，一來一回後，餐廳陷入沉默。
陸離江早習慣跟陸知行這樣相處，他淡定地吃早餐，陸知行也安靜地翻財經雜誌。
待陸離江吃完早飯，放下刀叉，一抬頭——
他日理萬機小叔還穩穩坐在那。
“你不去公司？”他疑惑。
陸知行翻了頁手中雜誌，語氣淡淡：“等你問我話。”
陸離江沉默。
他確實有事要問，但本意是問爺爺。
現在爺爺不在家，他能交流隻有陸知行。
被點破，陸離江也沒扭捏，正了正色，問得認真：“小叔，我們這個病，是每次發病跟命中注定人接觸就不會疼，所以不會死嗎？”
陸知行合上書，放至餐桌上，取下金邊眼鏡，沉沉地望向陸離江，道：“不是。”
聽到否定答案，陸離江有些意外，遂輕輕蹙眉。
他每個農曆十五會發病，病發有什麼後果，十歲那年爺爺就告知他了。
關於治愈方式，爺爺卻隻簡單提了句“遇到你命中注定人就有解”。
至於怎麼遇見，又怎麼解，爺爺至今也沒說。
這也是他前幾日冒險留在學校，驗證青岩是不是他命中注定原因。
抱著青岩，他痛楚就迅速消退了，他以為這就是解決辦法。
思及此，陸離江發問：“那解決方式是什麼？”
陸知行淡淡地瞥了眼陸離江，沉吟片刻，才冷硬地吐出四個字：“發生關係。”
陸離江錯開陸知行犀利視線，低頭看向麵前空盤，摸了摸鼻頭，聲音低了點：“發生什麼關係？”
陸知行瞥了眼他略不自然大侄子，直白乾脆地回他：“就是你想得那種關係。”
陸離江乾咳兩聲，應得詫異又尷尬：“哦。”
詫異是因為，即便他一開始就懂了小叔意思，也不敢相信他們陸家這個祖傳病這麼……狗血又刺激。
尷尬是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捅破他心思霸總小叔。
他小叔陸知行，陸氏集團掌權人，今年三十七歲，常年健身、注重保養，看上去也莫過二十**歲。
喜歡黑白色正裝，戴金邊眼鏡，英俊矜貴，完全是電視裡斯文敗類禁欲型總裁典範。
這樣他，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人目光，上至商界千金，中至明星影後，下至公司職員。
想要嫁給他小叔人數不勝數。
但他小叔除了剛成年那會談過一段初戀外，再沒碰過感情。
如他爺爺一樣，在奶奶去世後，再也未娶，專一且深情。
想到小叔那位薄命初戀，他抬眸看向陸知行。
他沒開口，隻目光有些複雜。
陸知行一眼看穿他心思，冷聲回複：“做過，不然我怎麼能安然無恙地坐在你麵前。”
陸離江摸了摸鼻尖，垂眸應道：“知道了。”
陸知行淡漠地掃了他一眼，嘴唇微動，像是想到什麼又欲言又止。
最終，他收回目光，起身離席：“我去公司了。”
陸知行走後，管家來收他留下牛奶杯，陸離江托腮望著門口，陷入沉思。
他此前一直以為找到青岩後，每個月農曆十五跟他待在一起就可以。
雖然第一次沒經驗，將人抱得緊了些。
但他相信次數多了，他能控好方式和力道，搞不好跟他小室友握個手待一夜就能平安度過。
這樣話，隻要青岩願意幫他，他們是什麼關係並不重要。
但小叔話告訴他，他太樂觀了。
他跟青岩……注定隻能以最親密關係在一起。
想到那個白毛少年，陸離江心沒由來一軟，嘴角也揚了點似有若無笑意。
他是不討厭跟青岩在一起，就是他小室友有點難搞。
這樣想，陸離江稍稍後悔——
昨晚洗完碗後不該聽話地離開，留在宿舍最起碼可以跟他小室友培養培養感情。
生命不等他，青岩也不會等他，他得抓緊進度才行。
陸離江轉了轉活泛心思，起身回臥室坐在書桌前，撥通了青岩視頻電話。
青岩這會也剛坐在書桌前，準備開始一天學習。
驀然見到陸離江視頻邀請，他愣了愣。
頓了頓，他才將手機架在書桌前，準備點接聽。
手指快要觸碰到綠色按鍵那一刻，青岩又快速收回手，在發頂按了按，確保那撮呆毛服帖地趴在頭頂，才接通視頻。
“岩岩。”
陸離江聲音透過手機傳來，他那邊畫麵也同時出現在青岩麵前——
黑白灰色調房間裡，穿著灰色寬鬆毛衣陸離江坐在鏡頭前，帶著些許笑意喚他。
不知是陽光恰好打在他身上，還是手機屏幕有柔化效果，青岩覺得今天陸離江不似平時高冷，多了幾分柔軟。
有點像個鄰家哥哥。
陸離江那雙深沉眸子微微彎起，隔著屏幕望著他，挺亮，還專注。
青岩沒跟什麼人視頻過，這樣近距離對視讓他有點不習慣。
他錯開目光，盯著陸離江身邊那排書架，輕輕應了聲：“嗯。”
“在學習？”陸離江問他。
青岩目光略過那一排書籍名稱，曆史人文物理化學什麼都有。
“準備做題。”他垂睫，看向自己麵前習題集，低聲答。
“那等會再做，我們對對月考試卷答案？”陸離江對他發出邀請。
青岩抬眸。
視頻裡陸離江迎上他視線：“嗯？”
鼻音出聲，低沉性感。
青岩緊了緊握在手中簽字筆，點了點頭：“好。”
他也想知道陸離江月考成績如何，這關係到他能不能順利拿到十萬獎學金還他錢。
但青岩明白，這並非唯一理由。
沒有陸離江宿舍很安靜，再沒人在他耳邊“岩岩”“岩岩”叫他，明明他應該更靜心，卻莫名覺得有些冷清。
所以，陸離江邀請他一起對答案，他懷著私心應了。
兩人成績都頂好，記憶力更是超群，僅憑彼此回憶就將幾門學科題目拚湊得完完整整。
陸離江報題時，青岩說答案。
青岩報題時，陸離江默契回答。
約莫一小時，兩人對完了所有題目。
青岩默了默，撇開語文英語兩個大作文，他跟陸離江隻有一道英語跟一道語文題答案有出入，其他學科完全一致。
意外又不意外。
陸離江強，在青岩心裡，再一次得到印證。
“考得很不錯。”陸離江挑眉，由衷讚揚。
青岩回視他，發自內心承認：“你也很強。”
“周一放榜，我陪你去看？”陸離江順勢約青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