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第 230 章(2 / 2)

在空中屈膝坐著的藍眸少年笑了一下。

“一個‘我們’曾經挺喜歡的人類。”

他說,

“‘我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隻是小孩,長得很好看,‘我們’就帶著身邊了。”

“啊?”

等等,他前世把還是孩子的波多雅斯初代王帶在身邊,是因為那孩子長得好看?

“後來,他長大後,說想要停止地上的紛爭,結束他的家鄉的戰亂,讓家鄉的災難停息,於是,‘我們’就賜予了他鎮壓災難的神力。”

彌亞抿了下唇,問:“我很早就想問了,殺死我的……是他嗎?”

少年搖頭。

“不是。”

說完之後,他猶豫了一下,又輕輕點了下頭。

“但是從某中意義上來說,也算是。”

“親手殺‘我們’的,不是那個人類。但是,他算計了‘我們’的死亡。”

“算計?”

彌亞驀然想起,不久前,前世的自己說的那句話。

【‘他’處心積慮地算計,花費了千年時間,布下了如今這一切。】

少年平靜地回答:“人類的心太複雜,太過於變幻莫測,那時的‘我們’不懂。藏在人心深處的**和黑暗,‘我們’也不懂。

“所以‘我們’根本沒想到,那些人類竟會對‘我們’動手。”

“但是,‘我們’不懂人類,那個人類卻是懂的。”

“他是個很聰明的人類,他的智慧勝過絕大多數的人類……哪怕是變化莫測的人心,他亦是洞若觀火。”

“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我們’將力量賜予他,衰弱後的‘我們’會被那些早已在暗地裡蠢蠢欲動的人類殺死。”

少年抬手。

一縷流水環繞他的手臂一圈,然後向高空中飛舞而去。

他注視著那一縷流水,說:“是的,他知道,但是他依然向‘我們’求走了神力。”

“剛才看到那座塔,我就明白了,或許當年‘我們’的死亡亦是他算計中的一環。”

“他需要‘我們’的死亡達成他的目的。”

少年不再開口。

彌亞也沒有說話。

這一刻,隻有陣陣的海浪聲在四周回響著。

靜默稍許,彌亞再次開口。

“你剛才說,那是大地之神阿加索狄斯的力量。”

他問,

“可是薩狄身體裡的明明應該是我們的力量,為什麼突然又有大地之神的力量?”

“關於這一點,我也想不明白,千年前的那個人類也好,現在那個人類帝王也好,為什麼他們能使用阿加索狄斯的力量?”

少年眼中露出困惑的神色。

“阿加索狄斯一直待在大地的最深處,他從來不降臨人間,也對人類沒有任何興趣。”

彌亞想了想,猜測道:“有沒有可能,他曾經偷偷來人間,在人間誕下子嗣,然後初代王繼承了他的血脈?而薩狄也一樣。”

“不,神雖然可以化為人身與人類雖然可以交|媾,但不可能誕下子嗣。”

少年搖頭否認。

“比如說,天空之神那家夥,就很喜歡化身人類潛入人間,與人類交|媾,但是數千年來也沒在大地上誕下一名子嗣。”

彌亞:“……”

好像聽到什麼了奇怪的八卦。

所以天空之神是個濫情的家夥嗎?

他吐出一口氣,抬起頭,看向上空。

“我要回去了,沉睡得時間太長,薩狄會擔心的。”

他說,

“【這裡是人類的國度】啊……我想,現在是人類的我,大概能懂得那位初代王說出這句話的意思了。”

少年仍舊保持著一手搭在膝上的坐姿。

“或許,這也是那個人類的目的之一吧。”

他閉上眼,說,

“人類,真的是一中很複雜也很微妙的存在。”

【您永遠都是我的神靈,是甚於我生命的重要的存在。】

很久很久以前,年輕人說出這句話時,那雙注視著他的澄澈而又熱切的黑眸中沒有一絲虛偽的痕跡。

他能感覺得到,那是年輕人發自內心甚至發自靈魂的語言。

但是,同樣也是這個人,默許甚至等待著自己死去。

隻因為,他需要自己的死亡。

正要離開的彌亞怔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特勒亞將軍、想起戴維爾王、想起奧佩莉拉夫人、想起王太子帕斯特、想起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的法埃爾,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人。

還有,也想到了此刻就在他身邊的薩爾狄斯。

“是啊。”

他笑了一下,說:“人類從來都是一中很奇怪的,甚至可以說是自我分裂的存在。”

而他現在,亦是無數人類中的一員。

…………

………………

彌亞睜開眼。

映入他眼底的仍舊是一片漆黑的夜幕,以及高掛在夜空之中的巨大血月。

整座城市寂靜無聲,像是死去了一般。

“彌亞。”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他抬眼,和低頭看他的異色雙眸對上。

薩爾狄斯靠著塔底的石壁上坐著,將他擁在懷中。

彌亞還沒開口,就見那張俊美的臉在眼前放大。

薩爾狄斯吻了一下他的額角,很輕的,一觸即走。

“抱歉,這件事沒有事先跟你說。”

薩爾狄斯說,

“我本想在舉行完婚禮後就告訴你的,隻是沒有料到竟會這麼早就出事。”

“波多雅斯初代王在千年前修建的這座高塔,當時被稱為通天高塔,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認為他修建這座巨塔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功績,但是,實際上,關於這座塔的秘密在王室中世代相傳。”

“唯有繼承王座的波多雅斯王,才能知曉這個秘密。”

“戴維爾王戰死得太過突兀,而且我不是他一開始選定的繼承人,所以之前我也不知道。”

“我是在這幾天裡,在亞圖多德那個老頭子的幫助下,才找到了關於這座塔的秘聞記載。”

【終有一天,災難將再度降臨。】

【那時……】

薩爾狄斯一邊說,一邊站起身。

彌亞跟著站起來。

起身之後,他才發現,薩爾狄斯剛才靠坐著的地方,竟是一座石門的腳下。

這座嵌於方尖塔中的拱形石門極其巨大,足有兩層樓之高。

石門上雕刻著無數古樸而又複雜的符文,卻沒有可以開門的扣鎖。

雖然身為少祭的彌亞在這些年裡經常來到塞普爾之塔的祭台,但是卻從未曾進入塔中。

據說,也從來沒有人能進入這座一直靜靜地聳立在王城中心的通天高塔之中。

薩爾狄斯一揮手,用匕首在左手掌心割開一道長長的血口。

然後,他將淌著血的手掌按在石門之上。

鮮血並未沿著符文縫隙流淌下來,而是被石壁吸收了進去。

轟隆。

一聲巨響。

這座巨大的石門緩緩地向上升起。

石門之中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裡麵是死一般的寂靜,莫名讓人覺得可怖。

仿佛走進去,就會被這片名為黑暗的怪物吞噬。

薩爾狄斯走進去兩步,

然後轉身。

他半邊身體隱藏在黑暗中,另一半還在外麵,向彌亞伸出手。

“彌亞。”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彌亞,叫著他的名字。

彌亞嗯了一聲,他伸出手,握住伸到他跟前的手,緊跟著邁步走了進去。

他們向前走去。

明明巨大的石門就在身後不到半米的地方,卻沒有一點微光透進來。

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屏幕將光徹底擋在了這裡的黑暗之外。

那道無形的屏障隔絕塔內和塔外兩個空間。

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沒有光,沒有聲音,什麼都沒有。

就連開口說話,也聽不到對方的聲音,甚至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

黑暗像是將一切感觀都吞噬得一乾二淨。

最能引發人心底的恐懼和不安的,是‘未知’。

這片黑暗便是如此。

黑暗中沒有路,不知道方向,更沒有儘頭。

置身在這裡,隻能無止儘地向前走去。

此刻唯一能感覺到的,是十指交扣的雙手傳遞來的溫度,以及緊握著彼此的手的力度。

彌亞覺得他們已經走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按理說,這座方尖塔雖然龐大宏偉,但是以它的寬度,他和薩爾狄斯所走的距離早已超出了近十倍。

但是就算走了這麼久,他們依然沒有碰觸到另一側的塔壁。

那麼,隻有一中可能。

那就是這塔中的,是另一個空間。

和外麵的世界完全不一樣的空間。

隻是,他們要像現在這樣在黑暗中走多久?

這片黑暗沒有儘頭嗎?

心裡剛升起這個念頭,突然,唰的一下,眼前陡然一亮。

這突如其來的亮光刺得彌亞本能地閉上眼,抬手擋在臉前。

在視覺感覺到光亮的同時,他終於再一次聽到了聲音,那是他自己和身邊薩爾狄斯的呼吸聲。

好一會兒之後,彌亞緩緩地睜開眼。

在睜開眼的一瞬間,他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

入眼的是一片鋪天蓋地的墨綠。

明明應該身在塔的內部,可是看到的卻是一眼看不到頭的黑色大地。

數不清的石柱零零散散地聳立在地麵上。

墨綠色的蔓藤在黑色的大地上鋪開。

它們蔓延著,交纏著,將所有聳立在地麵上的石柱纏繞在它們粗壯的藤中。

大地之中,一顆數十米之高的巨樹矗立在大地之上。

茂密的樹冠並不是常見的綠色,而是如墨一般的漆黑色。

那顆巨樹的樹乾之上,有一個人。

一個男人被蔓藤束縛在樹乾之上。

不,與其說是束縛,倒不如說,他是被一根根細長的蔓藤釘在樹乾上的。

他的手臂、肩膀、大腿、腳踝都被細細的蔓藤貫穿了血肉。

鮮血順著蔓藤流淌下來,一點點滴入巨大樹木的根部。

而更讓人覺得可怖的,是男人此刻的模樣。

男人的身體有一半是腐爛的。

膝蓋以下可見森森白骨,腐爛之處自下而上一點點蔓延,已經腐爛到他的胸口。

鮮血從腐肉中滲出來,滴落在樹根上,將纏繞在樹根上的蔓藤滋潤得異常茁壯。

那簡直就像是那株黑色的大樹以及周圍的墨綠色蔓藤將這個男人作為了養料,不斷地吸食他的血肉。

就在彌亞因為眼前這觸目驚心的一幕以至於呼吸都頓了一瞬的時候,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人柱。”

那是前世的他的聲音。

聲音中透出錯愕,就像是一貫平靜的海麵突然驚起了波瀾,帶著某中複雜的情緒。

“他竟是……用自己做了祭品。”:,,.,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