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79:灰色震音漸明晰(1 / 2)

李斯特又雙叒叕把鋼琴彈斷弦了, 無法繼續彈琴說愛了……  天呐!這個人是李斯特!活的鋼琴家李斯特!那個熱衷於把交響樂隊搬到鋼琴上的、15歲就寫了讓後世的鋼琴家抓狂的《十二首超絕技藝練習曲》初版的、記憶力好到成為後世音樂家背譜演奏的萬惡之源的、炫技起來連鋼琴都扛不住的、那個音樂史上的“鋼琴之王”李斯特!

“媽媽,你一定不會相信的, 我竟然見到了你的偶像、你的男神!”夏洛琳在心裡感慨著。她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了,太過震驚的她感覺被命運這個小妖精捉弄得有些承受不住了。然而, 這種見到音樂史上的“大神”級人物的“驚嚇”感還未平息, 她突然想到了些什麼,臉色一白,聲線顫抖著對著笑意滿滿的德拉克洛瓦問道:“那那麼您呢?是是哪一位?”

德拉克洛瓦被這位可愛的東方小姐小心翼翼詢問的模樣再一次逗笑了:“晚上好, 小姐。請您放寬心,我可不是那種挑剔的鋼琴家!尤金·德拉克洛瓦, 我就是個偶爾拿拿畫筆的普通人。”

又一枚響雷炸開,夏洛琳的腦海立馬浮現了相關信息:德拉克洛瓦, 19世紀法國著名的畫家, 對色彩的捕捉極為細膩。彆的不說, 就說他那幅《自由引導人民》, 至今被法國人視為珍寶。普通人?這個人隻要拿起畫筆就不能算普通人了!

今天一定是夏洛琳的倒黴日!先是在候機室打個盹兒竟然穿越被送到19世紀的法國巴黎,為求生存她不得不奔波了一整個下午來找工作, 現在還不容易得到了一個麵試的機會,結果演出沒砸卻砸在對客人出言不遜上了——出言不遜的還是位音樂史上榜上有名的鋼琴家, 還是在他朋友麵前上演了一出好戲啊!

看著夏洛琳臉上神色變換的緊張樣子, 李斯特突然覺得心情好極了, 笑意越發深幽。他忍不住開口逗弄這位有些慌亂的小姐:“所以,小姐,我現在有資格指點您了嗎?”

夏洛琳腦子裡的那根弦徹底斷掉了——如果可以, 真想回到過去掐死剛剛那個衝動懟人的自己啊!如果被母上大人聽到這些,她一定會扔自己一遝李斯特的鋼琴曲譜,然後肯定監督自己在那架大斯坦威上從頭彈到尾,再把自己從裡到外嘲諷一遍——對,母親就是這麼維護她的“男神”,就是這麼任性,就是這麼欺負她一個小提琴家——這是家裡的傳統了,就連父親也不例外(當他惹母親生氣的時候),隻不過他被要求彈的是一堆肖邦的鋼琴曲(因為母親最擅長這個)。

“如果這是一局遊戲,我是不是可以申請回檔重來了啊!”夏洛琳覺得自己有些慘兮兮,莫名其妙來到這裡不說,來的第一天竟然懟了自己學鋼琴時的三大魔王之一——巴黎音樂界的“上層人物”李斯特!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考慮在巴黎落腳、

直接回那張長椅上睡一覺看看能不能回去比較好?尤其看到李斯特越發顯現著深意的笑容,夏洛琳真的慌亂到了極點——神經反應快過理性思維,她突然後退一大步,用力鞠了一大躬。

“對不起,先生!”夏洛琳大聲道,她的帽子在大幅度動作下差點掉落下來,被她趕忙用手掌按在了頭頂。她直起身子,那雙溫潤的眼睛再也控製不住眼淚的傾瀉了,“我很抱歉!”她又一次向李斯特彎了下腰,然後猛地轉身飛快地往酒店大門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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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特從來沒有設想過他的一句打趣般的話語竟然會有這樣誇張的效果,他甚至看到這位可愛的小姐在慌亂逃離的過程中撞到了一位送酒的侍者——幸好侍者穩住了酒瓶,否則那位小姐的臉可能真的會變得如雪般煞白了。

“我剛剛很可怕嗎?”看著那個有趣的背影在視野中消失,李斯特忍不住回頭問了德拉克洛瓦。

這位被朋友詢問的畫家望了望天,聳聳肩坐下,出聲道,“你剛剛可不可怕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確實無情地打擊了一位可愛的小姐,成功地扮演了一根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德拉克洛瓦端起高腳杯,繼續打趣李斯特:“為你的‘壯舉’舉杯,我親愛的弗朗茨!”

李斯特抬起手臂,手背上停落著一點晶瑩的水滴——這是那個逃離的背影在轉身時落下的。他笑了一下,掏出隨身的手帕拂去痕跡,然後坐下端起酒杯回敬了對麵的畫家。

還沒等他們給剛剛這個有點戲劇性的場麵蓋章結尾,一個略顯謙意的聲音插了進來——

“晚上好,先生們。如果剛剛那位小姐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請見諒。”負責人席爾維斯特一直再等著夏洛琳下台後找他商議相關事宜,他已經準備好和這位小姐進行一次愉悅的商議了。負責人盯著夏洛琳就像釣魚線牽引著一條上鉤的大魚一樣,他看到了這邊有了一點小狀況,但等夏洛琳這條魚跑鉤之後,他才反應過來這根本就不像是小狀況!

“冒犯?我想並沒有。”德拉克洛瓦看了一眼李斯特,繼續打趣說,“相反,先生,我反而要感謝這位小姐和我的朋友讓我有了一個愉悅的夜晚。”

“您不必苛責那位小姐,她沒有什麼冒犯之處。我和她隻是討論了一些關於鋼琴上的事。”李斯特也出聲解釋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放心了。”席爾維斯特鬆了一口氣,“討論鋼琴?先生的意思是這位小姐在演奏上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就我而言,我很喜歡她剛才彈奏的那首曲子。”德拉克洛瓦呷了一口葡萄酒,“不過我的朋友大概因為職業緣故所以狠狠挑剔了一通。”

“就我而言,尤金,她的確還不夠,這也是事實。”李斯特反駁道,“而且我很意外,這樣的一位小姐為什麼會在這種場合來彈鋼琴?”

“這位東方來的小姐好像是碰上了什麼意外,她需要一份工作。我所知道的差不多也就是這些。其實我也很意外,當這樣的一位小姐竟然出現在我的工作間向我自薦來演出的時候。說實在的,我挺欣賞她的勇氣和自信。”席爾維斯特向李斯特出言解釋,“或許是您的立場不一樣,所以您的標準太高了吧。您不妨對比看看,她的演奏和這位正在彈奏的先生誰比較好?”

李斯特聽了一小段那位中途被夏洛琳救場的男士的鋼琴,立馬皺起了眉頭:“我想根本沒有可比性了。這種生硬的音符他是怎麼在鋼琴上彈出來的!”

席爾維斯特被李斯特的回話噎了一下,無奈道:“我想我確信您的要求太高了,先生!我們這裡是餐廳並不是音樂演奏會,來這裡的人群主要是就餐或投宿的,這裡的鋼琴隻是一種情調點綴而已,實際大家的注意力並不一定在鋼琴上。但我也確實需要一個不錯的鋼琴家,需要在碰到懂音樂的客人的時候能滿足他們的需求。我等像剛剛那位小姐一樣的人真的太久了!”

席爾維斯特遺憾地歎了口氣,然後行禮離開了。餐桌上這兩位就餐的男士在一小段沉寂後又一次開展了對話。

“我的朋友,今晚的你似乎格外較真。我記得和你曾經也一起去過類似的場合,但我記得那時候你並不像今天這般苛刻。”

“苛刻?你也覺得我的要求過高了嗎,尤金?”

“我親愛的弗朗茨,能和我說說你是在用什麼標準在考究那位小姐嗎?”德拉克洛瓦詢問道,“或者我該說,你選的‘參照物’是哪一個?”

“‘參照物’嗎?我當然是用一個真正的鋼琴家來考究她啊,以我的標準!”李斯特話音剛落,就覺察到哪裡不對了。他的表情被定格了,臉上顯露出的分明是驚訝。

“以你的標準?上帝啊,這位小姐還真是可憐了!我大概能理解這位小姐最後離開時的慌亂和委屈了!”德拉克洛瓦難以置信地說,“我的朋友,你這一場病生完後是不是忘了你和彆的鋼琴家有什麼區彆了?!一開始說這位小姐不是個‘鋼琴家’的是你,結果最後拿‘頂尖鋼琴家’來比對她要求她的也是你!我如果是那位小姐,肯定不會是那麼好脾氣地離開了。”

李斯特坦然接受著好友對自己的批判,他也意識到自己今天似乎有些不對勁。那些脫口而出的話語,平常他絕不會對一位女士說。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麼在指引一樣,那些過分挑剔的言辭的出現,就像想在對方心裡留下深刻印象一樣。

“大概她身上有一種的‘真正的音樂家’氣質吧,讓我沒法把她當作一般人。”李斯特喃喃低語道。

“行了朋友!如果有再見她的機會,請記得一定要道歉!你不僅在心靈上打擊了她,還讓她丟了一份工作!”

“”

“愧疚吧,我的朋友!但現在,請和我一起享受晚餐!”

“”

“為你舉杯,以及,生日快樂!”

聽著小提琴家細若蚊聲的回答,鋼琴家忍不住笑出聲。他突然覺得把這位音樂家小姐撿回家是件再愉快不過的事了。

“不介意的話,我先拿走您手中的燭台然後拉您起來可以嗎?”

“嗯”

夏洛琳微微點了點頭。李斯特接過燭台握住了小提琴家溫潤的手,手掌傳來如若無骨的東方絲綢般的觸感。握緊了那隻柔荑,順勢一用力,夏洛琳就被他拉了起來。

鋼琴家的手指似乎有些消瘦,但充滿著力量。夏洛琳覺得那是一隻給人感覺十分可靠的手。在她站起來後,對方十分紳士地放開了她,並且轉過了身。是了,自己臉上肯定還掛著眼淚呢。

挺拔的身影在那靜立了一會,估計身後的人平複、整理好了心情和儀容,他才回過頭說:“房間不是很大,內置也不多——這間本來是作為琴房的簡易休息間布置的,希望您不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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