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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月洲在外麵走廊上哭了一會兒,慢慢將悲傷的情緒壓下去, 他擦了擦眼淚, 轉身看著身側一直默默抽煙的端琰:“好了, 我們可以走了。”

“不去下一間?”

“不去了。”陳月洲搖了搖頭,“你要怎麼指望一個生活在一成不變的大環境中的人, 去思考大環境的問題?”

他拍了拍胸口:“我並沒有對這一家人懷抱任何期望,隻是心存僥幸, 想給身體裡這個死去的靈魂……一個交代而已。”

“死去的靈魂?”端琰看向陳月洲。

“沒錯,死去的靈魂。”陳月洲道,“每個人心中都有無數個死去的自己, 不是嗎?”

……

走出公安局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趙天喻去停車場取車, 端琰不知去向, 警局門口多了輛攬勝運動,車門推開的時候, 一個看上去保養極好的女性從車上跳了下來, 一把抱住緊隨自己走出局子的趙可,嗚嗚地哭了起來。

緊接著,駕駛座上下來一位瘦白的中年男人, 上前抱住趙可的同時, 也抱住哭泣的女人。

“你們乾什麼你們……反正你們也沒怎麼在意過我乾什麼……反正你們眼裡……”趙可煩躁地向後退著,倔強地不肯和對方擁抱,可眼圈卻紅了。

“說什麼呢小子!爸爸媽媽怎麼能不愛你!”男人說著說著落淚了,他抬起大手擦了把眼睛, “聽你堂哥說你出事了,我和你媽在外地收賬,急急忙忙就回來了!”

“小可……媽媽以為……媽媽以為你也要不見了……”女人抱緊兒子的肩膀,泣不成聲。

陳月洲看著那邊一家人團聚的景象,有些落寞地抽回視線,轉過身,本想伸手叫滴滴,卻忽然想起自己不但沒有手機、沒有錢……還沒有家。

該去哪兒呢?

陳月洲抬起還隱隱有些痛的右臂,撫摸著包滿紗布的脖子。

酷夏的深夜,南城區中心街上人煙依舊不見少減。

繁華的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群,五顏六色的霓虹,絢麗的燈光不斷在瞳中放大成一片一片模糊的光圈。

隔壁商店玻璃櫥窗倒映出他的身影——蒼白、消瘦、單薄,形影相吊。

除了樣貌變得更精明、更漂亮、更出眾……更像前世的自己那般光鮮亮麗,一切似乎和半年前那個糟糕的小女孩沒什麼區彆。

她還是她,孤立無援。

他還是他,固步自封。

然後,一直都是一個人。

陳月洲眼神有些飄。

為什麼突然覺得,這樣的世界,越來越沒有意思了呢?

仿佛鋼筋混凝土蓋起來的摩天大樓,規模宏偉,秩序儼然,卻因為缺乏溫暖,絲毫無法讓人產生入住的想法。

到底哪裡出現了問題呢?

為什麼明明生活就是這樣的,明明他早就不對生活報以任何期待了,把所有的愛與善意已經當做奢侈品當做奇跡了,為什麼他卻依舊會從這樣的生活中體會到悲傷呢?

自己是被原主的回憶帶偏了?

還是,上了年紀,逐漸開始懂得孤獨了?

一束光打在臉上,打斷了他的思考,他本能地伸手遮眼。

光線熄滅,漆黑的Q3停在他身旁,端琰推開車門:“上車。”

“去……哪兒?”他本能地問。

黑夜中,陳月洲消瘦的身影像個迷失方向的孩子,孤孤單單地站在那裡。

“答應過你,身體康複的三天時間內,給你整理的機會。”端琰道,“這三天時間我家你還可以居住。”

陳月洲聞聲垂下頭,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你都說了,大家都是陌生人,你沒必要遵守這些沒必要的約定,像個陌生人該有的樣子不好嗎?”

“善始善終是我的性格。”端琰看著陳月洲,“任何事情,我都會給它畫上一個在我心中合格的句號,包括你的事。”

陳月洲聞聲想了一下:“我想逛逛,還不想回去。”

端琰蹙眉:“去哪兒?”

“去附近的商業圈。”

“上車。”端琰定位了最近的商業中心,“我送你。”

陳月洲點了點頭,鑽進了車廂內。

五分鐘後,車子在附近繁華的商業大街上停下,端琰將車停入百貨商廈的停車場,陳月洲推開車門跳下,進入商場。

他先是來到一層的服裝區,拿了好幾件自己平時最喜歡的“直男審美”的簡約連衣裙後,給自己挑了件上白下藍、裙擺上滿是花邊和蕾絲的蓬蓬裙,之後選了件鑲滿水鑽的白色皮鞋。

一並打包結賬,他又去做了美發中心染了亞麻色的大波浪的,等燙發完成的期間,他人生第一次體驗了做美甲。

兩個小時後,提著大包小包並換了全新造型的陳月洲來到頂樓的美食區,在徽菜館點了道火烤桂魚。

等飯的過程中,陳月洲麵無表情地看著桌麵發呆,這時,一個小女孩從他身邊走過去,不由驚呼:“媽媽,媽媽,白雪公主!”

牽著小女孩的婦女回頭頓時眼前一亮,對著陳月洲淺笑一下:“哇,小姐姐真得好漂亮,白雪公主呐。”

陳月洲對小女孩回以一個淺淺的笑容,回過頭時,對上端琰審視的目光。

“忽然很想買衣服,然後吃好吃的東西,有問題嗎?”陳月洲問。

“第一次見你吃徽菜。”端琰隨口答。

“當然。”陳月洲道,“就算小時候再怎麼想成為白雪公主,再怎麼想吃好吃的家鄉菜,再怎麼想收拾得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我內心深處的這個人也都會擔心著爸媽還有弟弟怎麼辦,為了讓那群人開心……人生好像從來沒有為自己做過打算。”

這時,服務員端著水果和涼菜過來了,對方放下一份冰淇淋在陳月洲麵前:“這是我們店的新品,免費的,請您嘗嘗。”

“謝謝。”陳月洲點頭。

之後拿起勺子,麵無表情地挖了一塊塞進嘴裡:“其實我很討厭花哨的裙子和blingbling的指甲,但是——”

他低頭看著自己複雜的姬袖:“真是神奇,穿上公主裙的這一瞬間,連我都覺得幸福感上升了。”

陳月洲看向玻璃窗上倒映出的那個自己:“我就是突然間覺得,無論是我,還是曾經的我,從今天開始,都想要更自由的活著,既然是個女孩子就做個女孩子,既然沒有了拖油瓶就為自己活著,畢竟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我又被綁架了,而且再也回不來了。”

端琰看向陳月洲:“換件衣服買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是自由?”

陳月洲看著端琰笑了下:“世界上又沒有絕對的自由,走一步算一步,得到我想得到的,就是當下的自由,你不覺得擁有眼下你所想要的東西,就是你的自由?”

服務員端著魚盆走來,陳月洲稍稍後退了一些:“吃飯吧,不說話。”

端琰垂下眼,視線諱莫如深。

吃完飯後,端琰帶陳月洲回了九九莊園西,端琰早就替他收拾了醫院裡的遺留物,包括他的手機和錢包,一並放在他的床頭。

第二天一早,陳月洲在手機瘋狂的震動中被吵醒。

他拿起一看,是未知號碼。接通後,對麵是年輕男生略帶慵懶的聲音:“醒了嗎?”

“趙可?”陳月洲本能道。

“嗯。”對麵應了聲,聲音相比第一次見麵時溫和了許多,“你沒事吧?我昨天回家想了下,我哥當著你的麵對你家人下狠手,你應該會不舒服吧?”

陳月洲沉默,數秒後,歎:“不,沒有,你也見到了,即使你們不出手,我也會把陳悅豪拉入地獄。”

“可是……”

“可是?”

“可是我聽說你昨天哭了,哇哇大哭那樣,我哥都被嚇壞了。”趙可想了下,“我哥問了區檢的朋友,關於你家裡四個人可能會觸犯的法律和大概的量刑,還有那個呂娟,警察已經去九九醫院查了,這件事我父母堅決不肯妥協,讓我哥一定要……”趙可的話語溺斃在沉默中。

“嗯,我懂你的意思。”陳月洲道,“無所謂,該怎麼判怎麼判。”

“你弟弟欠我的錢,還有你家人對我的車輛、陳鳴的車輛毀壞的賠償,可能要動用你們家的土地。”趙可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可能……除了那套保障他們出來後還能生活的磚瓦房,什麼都留不下。”

“嗯,猜到了。”陳月洲點頭。

就算不是做為賠償款,家裡的那些東西也不會留給自己。

有和沒有有區彆嗎?

“那個……”趙可欲言又止。

“怎麼?”

“總感覺欠了你人情似的……讓我覺得心裡怪奇怪的……所以你許願吧。”趙可道,“許一個你現在最想實現的願望,我努力幫你實現。”

說完,還補充了句:“哦,補充一下,我現在單身,如果你有那方麵想法……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我覺得這個願望其實是最劃算的,就像你對阿拉丁神燈許願說你要有一萬個許願的機會一樣。”

“願望……”陳月洲看著天花板發呆。

自己的願望是快點結束任務,快點結束這糟糕的生活狀態,快點回到自己曾經的那副身體裡……可是,誰能實現?

“……”趙可見陳月洲絲毫沒有男女關係方麵的考慮,惋惜地癟癟嘴,“如果想不出來不急著現在,願望你保留著,你想好的時候告訴我就行了。”

“那好。”陳月洲點頭,掛了電話。

收起手機,對麵臥室傳來洗漱的聲音,目測端琰應該今天休假。

陳月洲翻了個身下床,也去衛生間洗漱,一邊刷牙,一邊查看了478的情況。

如今的478體溫基本已經恢複正常,正坐在自己的被窩裡吃薯片。

【宿主,呂娟的任務你還刷嗎?】

陳月洲:“她分數及格了嗎?”

【帶她逃離悲慘的下場,讓她受到應該的製裁,這樣能夠得個及格分,接下來隻要陳悅豪受到相應的製裁……應該能勉強提交……要提交嗎?】

陳月竹想了想:“先懸掛吧。”

【好。】

陳月洲從478手中拿過薯片,盤腿坐在478的小床上,翻著平板電腦上的任務近況,打開了和昨天那個大和撫子有關的新一條支線的劇情內容——

[巔峰值]對象叫齊巧姍,陝西西安人,畢業於西安外國語大學,戲文專業。

父母是發電廠老一輩國企工人,待遇福利極高,由於二人都長得五大三粗,打年輕起就喜歡嬌小可愛的女兒,以至於齊巧姍出生之後,受到了萬千寵愛。

不過,於思想和教育方麵,父母無法幫助齊巧姍太多。

齊巧姍自小學習一般,更不喜歡什麼課餘愛好,就喜歡沒事乾看看電視,找在同一個電廠大院裡女孩子們聊聊天。

她們還組成了一個小小的女子聚會,受著瑪麗蘇電視劇和外界給予的價值觀影響,天天想著自己未來的白馬王子長什麼樣子。

齊巧姍的想法比較現代,但也跳脫不出老祖宗的那些框架,算是比較現代派的保守女孩。

她認為:女孩子應該經濟獨立,但也要找一個好男人,缺一不可。

經濟獨立……這很簡單嘛!隻要好好學習,隨隨便便找個工作,隨隨便便掙點錢,不就經濟獨立了嗎?

至於男人……什麼樣的男人是好男人呢?

這個嘛……首先,這個男人要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