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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樂理知識和樂譜他已經大概懂了些七七八八的,但是,隻要上手,他根本就找不到節奏感。

每次彈著彈著就越彈越快,到最後老師叫停:“趙天喻同學,我讓你彈的時候在心裡數拍子你數了嗎?你自己看不到這是個八分音符嗎?”

趙天喻:“……”

要……

要崩潰了……

《卡農》被他彈成了《超車農》,這哪裡是加上了自己的特色,這簡直就是把原曲毀得體無完膚!

眼見著還剩半個月要公開表演,趙天喻慌了,抱緊端琰的大腿道:“哥們,怎麼辦?我彈不了。”

端琰:“看來上帝給了你拔尖的數理化成績,必然會沒收你其他某個方麵的基本能力。”

趙天喻歎氣:“你就彆安慰我了,我現在都想死。”

端琰:“我不是安慰你,我是嘲笑你。”

趙天喻:“……媽的嘲笑更不許!”

端琰轉過身想了想:“不然這樣,你戴上藍牙耳機。”

趙天喻:“藍牙耳機?”

端琰點頭:“把《卡農》的節拍錄取進去,你心裡跟著節拍器數拍子,也許就能好一點。”

趙天喻頓時樂了:“這個可以。”

當天晚上,趙天喻就邀請端琰去了他家,陪他一起弄完了節拍,可是等到彈的時候,更致命的問題出現了——

趙天喻是個一旦旁邊有聲音乾擾,兩隻手就沒辦法分工做事的人。

端琰一見,拍手並送上大拇指:“行了,你涼了,下一位。”

趙天喻也覺得自己涼了,豈止是涼,簡直涼透了。

隔天他無精打采地去上生理課,路上恰好遇到呂佳音,他還沒看清楚呂佳音,對方就先一步跑了過來:“趙天喻!”

趙天喻被嚇了一跳,等定睛一看是呂佳音,頓時有點興奮:“前……呂佳音,好久不見。”

“聽說昨晚小琰去你家玩了?”呂佳音問。

“嗯。”趙天喻答,“他……去檢查我的練習情況。”

“真好。”呂佳音頓時揚起笑容,“小琰來我們家快一年了,這是第一次見他去同學家裡玩,謝謝你,能陪小琰做朋友,以後你也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小事。”趙天喻笑答,“也就我能受得了他那林黛玉的性格了。”

“哈哈,林黛玉,真貼切。”呂佳音淺笑。

她笑得時候,大大的雙眼眯成一條線,偏厚的嘴唇變成一個小彎,旁邊有兩個小小的酒窩,高高的馬尾隨著笑容擺動著,充滿元氣和活力。

僅僅是看著這張臉,趙天喻都覺得自己心動不止。

“那你練習的怎麼樣?”呂佳音問。

“我……”趙天喻露出稍許尷尬的表情,但是一看到呂佳音期待的眼神,他使勁點了下頭,“放心,聖誕節我一定能表演好。”

“那就好,加油,我一定會找學生會長讓他把你的曲目放在壓軸時間。”呂佳音對趙天喻擺出一個加油的動作,笑著走開。

趙天喻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呂佳音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儘頭,才有些垂頭喪氣地靠在窗邊呢喃道:“這下到底怎麼辦……”

有了心上人的鼓勵,趙天喻覺得再大的困難自己都得克服,於是每天晚上回家豁出去了練習。

可是,直到還有兩天彩排,他的拍子依舊有很大的問題。

端琰坐在他身後看書,聽完他最後一次試演後道:“不行,一聽就是業餘,對你來說難的地方上星期你樂理老師已經刪了,但你還是會出錯。”

趙天喻低著頭,沒有說話。

“不然你還是找她坦誠算了。”端琰起身,“也是我的錯,看你數理化很厲害,沒有想到你音樂方麵是一點靈性都沒有,與其那天砸自己的腳,不如提早說清楚,讓她原諒。”

“那我在她眼裡不就是個隻知道裝逼的中二病了嗎?”趙天喻失落地低聲回答。

“你本來就是。”端琰道,“她也不成熟,沒有人會拜托不熟的人擔當這麼重要的part,我回去之後會找她說一下大概情況,明天你自己跟她說清楚,趁學生會還沒定案之前。”

說著,端琰就去背書包打算離開,趙天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彆說,你什麼都彆對她說,我自己去說。”

端琰掃了眼趙天喻一臉凝重的表情,片刻後點頭:“我知道了,你自己說。”

然而,想在心上人麵前表現的趙天喻第二天想了又想,還是沒有說。

直到第三天,在反反複複將曲子練習無數遍,發現自己真的無法勝任後,他絕望地躺在了床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房間外傳來了保姆的一聲尖叫,他聞聲出門,發現保姆正急匆匆從儲藏室取出醫藥箱,一邊包紮手一邊道:“哎呦,今天這魚也真是,太難處理了。”

看著保姆冒血的手指,趙天喻忽然想到了一個既能保全自己謊言、又能不用上台表演的方式。

回到房間裡,他默默地拿起了自己的美工刀,對著自己的大拇指,一咬牙割了下去。

隔天,手被包紮成粽子的趙天喻出現在了端琰麵前。

端琰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你何苦?”

趙天喻仰著頭道:“男子漢大丈夫,崩槍子都不能崩人設,我可是高冷霸總路線。”

端琰:“你隨意,我勸你下午之前去找她,學生會昨晚已經開始備案了,你知道學生會長不是走讀生,是個住校生,每天空閒時間特彆多。”

“我知道了。”趙天喻答。

中午一下課,他就小跑著去了高年級的教室。

呂佳音看到趙天喻手的那一瞬間大驚失色,上前盯著看了老半天:“你沒事吧?”

“抱歉……”趙天喻一臉歉意,“昨天想著我媽生日,幫我媽做飯,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太對不起你了。”

“這……這也沒辦法啊?”呂佳音使勁搖頭,“你的手沒事吧?以後還能彈琴嗎?”

“沒事,雖然口子大,但隻是傷到了表皮而已。”趙天喻道,“醫生說最近不要彈琴,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沒關係沒關係,也都怪我,突然就拉你讓你彈琴。”呂佳音使勁搖頭,“我聽小琰說你是你們年級前五,因為練琴的關係這個月成績已經滑到第十一了,我對你真得很抱歉,其實都怪我……”

“不,不怪你,不怪你。”趙天喻一見呂佳音開始道歉,反而覺得心底特彆慚愧,“是我的問題,你是好心我知道……”

“不,就是我的錯,我這個人很容易以貌取人,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和小琰一樣,成績都不怎麼樣,還有可能更差,我還擔心過你的成績會不會影響小琰。”呂佳音歎氣,“可是沒想到……真得對不起,我為我之前因為你的相貌覺得你學習不好而道歉,你去好好休息吧,學生會那邊我來交代。”

趙天喻:“……”

因為相貌學習不好?

他可以理解為呂佳音是在誇他長得好嗎?

畢竟相貌好的人一般人都會覺得學習不好。

這就是說,自己和呂佳音其實還是有戲咯?

了結了聖誕聯歡晚會表演這一破事,趙天喻覺得自己一身輕鬆,當下撥打母親電話,想讓母親把家裡那台他再也不想看到的鋼琴處理掉。

可因為電話沒電,他又沒帶充電線和備用電池,這件事就暫時耽擱了。

當天下午放學,朝校門口走的路上,他忽然想看看換榜之後的學會生表演名單,於是特地去了趟學生會的主樓。

原本選定他表演的時間段已經被名為《卡農》的話劇所代替,可由於話劇時間長,之後的節目時間都向後挪了挪。

就在這時,從學生會主樓出來的幾個男生女生的聊天內容吸引了趙天喻的注意——

“臥槽,常敏也太凶了吧,居然打人……”一個男生道。

常敏,非選區學生會會長,她本人從初中就在北川國際就讀,如今高二,五年期間內,她父母從未現過身,她本人也是住了五年的校。

她的成績是高二年級理科組拔尖的,從不下前十,各種大型活動的組織也一個不落下,無論是成績、管理還是組織經營,她都可以勝任,可以說是非常強的一個人。

但是,與之相對的,傳聞她脾氣很差。

“有什麼辦法……”另一個女生道,“呂佳音是啦啦隊隊長,常敏那麼信任她才把晚會後半場的安排交給她,誰知道她力薦的人居然出幺蛾子,現在時長都對不上了,《卡農》那個話劇表演得有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臨時選上去,整個節目表都亂了……”

“也是,換作是我我也心煩,常敏都五年沒回家了,一門心思撲在成績和學校裡,對她而言可能這些東西太重要了吧……”男生歎氣。

“但是也不能打人吧?”另一個女生道,“雖然呂佳音挺裝的,但是那一巴掌太狠了,呂佳音臉上都是紅印子,當時眼淚就出來了,怎麼著人家也是個啦啦隊的隊長啊,臉是門麵啊!”

“唉……算了算了……都有難處……不過看來呂佳音競選明年學生會長基本是沒戲了……”

“就是就是……”

望著幾個學生越走越遠,站在公告欄下麵原本一臉風輕雲淡的趙天喻臉上的表情逐漸冷了下來。

他心中像堵著什麼似的,拿不出來,也塞不下去。

聖誕表演那天,趙天喻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前方,視線一直落在舞台邊緣站著的呂佳音的身上。

他看著她對彆人微笑、看著她對彆人鞠躬、看著她安慰那些表演有失誤的同學、看著她擁抱那些表演大獲成功的晚輩、看著她看到《卡門》話劇的時候,眼底流露出的失望和不甘。

看到她難過,他那一瞬間覺得心底像是有針紮似的,慚愧到無地自容。

“你姐……”趙天喻張了張口,“因為我的錯,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端琰在一旁麵無表情地看著台上的節目:“她又不跟我睡一間房,我們就吃飯在一起,她受沒受委屈我怎麼知道?你自己去問。”

“我怎麼可能去問?”趙天喻焦躁道,“是我害得她被常敏罵,害得她明年學生會長的位置落空,是我……”

“所以我讓你自己去道歉。”端琰掃了眼趙天喻,“怎麼?你自己犯的錯,讓我替你去解決?”

“我不是這個意思……”趙天喻垂下頭,“我隻是……覺得沒臉見她……在她麵前抬不起頭……”

“她至今都相信你會彈鋼琴。”端琰道。

趙天喻搖頭:“可是我不會,也彈不了。”

“所以這個時候你讓我替你坦白?”

“那還能怎麼辦?”

“趙天喻。”就在這時,端琰湊了過來。

趙天喻一抬頭,端琰一拳落在了他背上,他頓時疼得齜牙咧嘴,而端琰不緊不慢道:“有時候承認錯誤是一種真誠需要勇氣,就像一開始事情還沒發生之前我讓你去坦白,那時候是一種可貴的勇氣;可是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再去坦白自己的錯誤,這已經不叫勇氣,而叫做替自己開脫。”

趙天喻一聽,更加萎靡了。

端琰接著道:“這時候,如果你真想在我姐麵前抬得起頭,也想讓自己不那麼慚愧,就應該既然演了就咬著牙演下去,彆讓我姐挨那一耳光純粹是因為你的中二病,這隻會讓常敏繼而覺得我姐看人有問題;你應該讓常敏看到,你很優秀,上次的失誤都是你一個人的失誤,等這學期結業晚會表演完之後,告訴常敏:不要把表演者的失誤扣在組織者的身上,更不要隨便動手打人……這才是你能夠吸引住我姐的成熟。”

趙天喻:“……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又是因為追妹子經驗?”

端琰翻白眼:“我是被我外婆帶到國外的,我外婆過逝很早,將我托付在了她大學時候的導師家裡寄宿,我的小姨一直替我提供住宿費,老師夫妻和他們的兒女雖然對我很好,但是他們更像是老師而不是父母,如果你從小沒有父母那麼全方位的保護,經曆的多,你也會成熟。”

趙天喻聽完,眯起眼打量著端琰。

的確,這個家夥雖然氣質上還是他們這個年齡的人,有時候有些地方的表現還很稚嫩,可是說出來的話和做出來的一些行為非常的成熟。

就像是自己從小接觸過很多諂媚的大人所以對人性看得很通透一樣,端琰從小因為獨立成長所以在處理事情方麵就會顯得比自己強。

不是非要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十歲到一定年齡才會變得成熟,年齡所得到的未必是成熟,更多的是一種表麵上看起來像是成熟,其實是可能會傷害到彆人、但一定會保護這個人自己的油膩膩的保護色。

他想成為讓呂佳音覺得成熟的男人。

不是辦公室那群人到中年、眼裡隻有現實和虛偽且巧舌如簧討沒見過世麵的學生開心的“成熟”老師們,而是保持著這個年紀該有的單純與魯莽,卻始終相信遠方的美好,又能腳踏實地給心愛的人力量的成熟男人。

那天晚上回到家,趙天喻揭開了鋼琴上的防塵罩,坐下,拿出曲譜,一個鍵一個鍵大聲念著拍子地彈。

距離結業晚會還有兩個月,他一定、一定可以彈好這首曲子。

然而,結業晚會並沒有如期來臨。

因為那年二月初,北川下了很大很大的一場雪,真真正正地做到了千裡冰封萬裡雪飄,整個城市都是銀芒一片,像是童話中的小鎮。

為了學生的安全,學校提前開始了寒假。

趙天喻待在家裡,聽著窗外呼呼直吹的大風,看著逐漸落灰的鋼琴和曲譜,眼底滿是惋惜和難過。

新年的那個晚上,他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看春晚。

父母在大雪前去外地收賬,結果年二十九飛機航班就開始停止運行,今年隻有他一個人在家過年。

北川早就下了禁炮令,除了十二點的時候北川市政府向空中打了半個小時煙花外,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

等春晚完了,趙天喻無聊地脫衣服打算睡覺,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來電人是呂佳音。

他瞬間從床上彈了起來,接通電話:“喂?”

“喂?”呂佳音道,“趙天喻嗎?”

“對是我。”趙天喻使勁點了點頭。

“我是呂佳音。”

“我知道。”他很早就存了她的電話,隻是沒打過。

“謝謝你這半年一直在照顧小琰,和小琰做朋友,所以,我特地找小琰要了你的電話號碼。”呂佳音道,“雖然有點晚了,但是新年快樂哦。”

“你也快樂!你也新年快樂!”趙天喻萬萬沒有想到呂佳音會主動聯係自己,畢竟……是自己讓她挨了一巴掌,他雖然總是一遍一遍翻著她的QQ空間,可就是沒臉麵對她。

“年夜飯吃了嗎?”呂佳音問。

“吃了,都吃了。”

“那就好,那我掛了哦。”呂佳音說著就要掛電話。

“等一下!”趙天喻忽然叫住了她。

“嗯?”

“我……”趙天喻想了想,停了會兒,他道,“你能不能不要睡覺,上一下QQ?”

“嗯……可以啊,有事嗎?”

“等下你就知道了,我先掛了。”趙天喻說話間丟了電話就朝著多功能室跑,還順帶著把自己的筆記本抱了過去。

十分鐘後,呂佳音的QQ彈出一個窗口,趙天喻邀請她進行視頻聊天。

呂佳音一臉好奇地點下了同意,畫麵亮起時,鏡頭正對著她最喜歡的YAMAHA鋼琴,鋼琴的斜後方坐著穿著整齊的男生。

趙天喻拉出了今年他冬季買過的最滿意的墨綠色呢大衣,裡麵巴洛克暗紋的白襯衣,下身是棕褐色的格子褲,整體顏色很暖,是英倫風的味道。

他將頭發全部梳到頭頂,戴上半金邊帶鏈條的複古風眼鏡,優雅而冷豔的斯文氣質就像是坐在古堡裡麵活了數百年卻依舊年輕的吸血鬼。

“哇……”呂佳音頓時睜大了眼睛。

趙天喻聽到呂佳音的歡呼聲,深吸一口氣,穩了穩自己的聲音道:“下麵,由趙天喻同學,表演他的作品《卡農》。”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修長的手指落在了琴鍵上。

每一次的指尖落下,都伴隨著他內心謹慎地讀著拍子的聲音。

或許是有最期待的觀眾的觀看,趙天喻覺得自己漸漸找到了彈奏的感覺,心中對於節拍的恐懼感逐漸淡了,仿佛能夠融入音樂之中,讓自己的聲音注入每一次指尖的跳躍。

一曲結束時,他起立,握了握有些顫抖的手,對攝像頭的方向鞠躬。

“好棒!”呂佳音頓時拍手鼓掌。

“謝謝。”趙天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咬了咬下唇,片刻後道,臉上的笑容褪去,“我想向你坦誠一件事。”

“嗯?”呂佳音眨了眨眼,“什麼?”

“我……”趙天喻深吸一口氣,“我其實在幾個月前發那張照片的時候,不會彈琴。”

“啊?”呂佳音頓時瞪大了眼睛。

“聖誕聯歡晚會也是因為我害怕被你發現我不會彈琴,所以才自殘躲過了表演。”趙天喻一咬牙,全都交代了。

“啊?”呂佳音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啊……其實沒必要的……你告訴我就好了……”

“因為不想讓你知道我不會彈琴。”趙天喻道。

“啊?”

“因為我是從端琰那裡知道你喜歡這個型號的鋼琴,也是從端琰那裡知道你喜歡音樂好的男生……這些都是我聽來的,然後偽裝的假象。”

“……”呂佳音沒再說話了。

“是我的偽裝讓你被常敏欺負,我很抱歉。”趙天喻道,“但是我向你保證,下個學期的迎新晚會,我一定會拿出比《卡農》更有技術含量一點的曲子,完整地演奏,讓她知道不是你的錯而是我的錯,讓常敏為上次打你的行為而道歉。”

呂佳音:“沒必要的,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不用這麼較真……”

“不得不較真。”趙天喻抬起頭看著鏡頭中的呂佳音,一字一頓道,“因為太喜歡了,所以不得不較真。”,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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