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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可的行動, 在陳月洲的意料之中。

他不知道趙天喻給趙可描述了些什麼導致趙可如此憤怒,但是自己在趙可出事後跟端琰在一起這是事實, 趙可記恨自己也是正常現象。

如今端琰從哪裡奪走的自己,又在哪裡將自己丟棄,實在是滿滿的諷刺。

趙可搬了把椅子坐在這裡隔岸觀火, 就是為了觀看自己這個背信棄義的女人在這戲劇化的三個月後這般失魂落魄的醜態。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因為端琰的拋棄而流淚滿麵無比沮喪甚至想要輕生,趙可又會打心底真得高興嗎?

會嗎?

看到剛剛背叛自己不久的前女友因為彆的男人的拋棄傷心落淚到尋死覓活,明明想要哈哈大笑嘲諷這個愚蠢至極的女人,可是與此同時,她越是為他人悲痛難過,不是越是對自己曾經付出的真心的一種嘲諷嗎?

很多被分手後過得不好的人,總想看看自己的前任現在過得好不好, 對方如果過得很好,會覺得心裡百般不是滋味;對方如果過得和自己一樣不好甚至更糟糕, 一開始會有點竊喜,嘲笑對方拋棄自己並沒有過上什麼好日子,之後可能覺得對方會回頭,有點小自戀地等著,直到確信對方就算過得不好也依舊沒有選擇自己時,兜兜轉轉,嘲諷來嘲諷去,最終終於意識到,最該傷心和最該被嘲諷的人還是自己。

那麼, 趙可此時此刻是真的在醒來的這短暫的時間裡已經將對自己的感情全部消化乾淨了、不殘留任何感情地純粹來看自己的笑話,還是說,看笑話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進行自虐呢?

陳月洲抬頭看向趙可。

趙可膚色很白,雖然這廝以前就比較白,但如今是那種不自然的白,身上穿著厚厚的米白的呢大衣,還戴著淺咖色的格子圍巾。

如今雖然已經十一月中旬,但是北川氣溫還在十度左右,並不算太冷,很顯然是趙可的身體狀態不太樂觀。

也是,畢竟睡了三個月,身體機能嚴重下降,能這麼步伐穩健地走著,都已經是奇跡了。

說起奇跡來,這可能還跟自己共享給他的積分有關吧。

隻可惜,積分不會說話,不能替自己在趙可麵前求網開一麵。

那麼,現在自己要如何表現呢?

如何表現得……像端琰說得那樣,恰到好處地討好趙可,讓這廝心甘情願救自己上來,且不施加任何侵害行為呢?

佯裝開心?

露出對於端琰的拋棄一點也不在意的表情,或者淚流滿麵且歡喜地看著趙可,表現出終於見到心上人的模樣?

不,會有反效果。

自己如果此時堆著一張笑臉……哪怕不堆著笑臉,隻是簡單地和趙可寒暄,都會被看成是為了求生的刻意討好,太過於油膩,可能反而會加重趙可的反感。

佯裝悲傷?

露出被端琰拋棄失魂落魄甚至傷心欲絕的表情?或者露出重新見到趙可喜極而泣的表情?

不,也會有反效果。

趙可會更加氣憤自己的背叛,還是會加重反感程度。

那……佯裝什麼?

不,還不如不佯裝,什麼表情都沒有,可能是眼下最不會激怒趙可的做法?

陳月洲此刻的大腦很亂,說不難過是假的,但是更多的是一種恍惚。

這一年來,他經曆了太多太多從未經曆過的事,從變成女孩一無所有通過敲張曉雅竹杠撈到第一桶金,定下了一定要考上北醫碩士研究生的目標,在KTV打工為任務和自己積攢生活費、從各式各樣的任務對象身上拿錢、結識了以前從來不會結實的朋友、了解了各式各樣人的人生、人生第一次喜歡男人、第一次體驗作為女人和男人做ài、第一次體驗被人這麼慘烈地背叛……這一切仿佛是一場夢,特彆特彆複雜的夢,夢到現在,有些悲傷罷了。

陳月洲在發呆思考人生,沒有意識到水泥已經漫到了腰肢的上方。

印在趙可眼裡卻是眼前的女人因為彆的男人的拋棄連基本的求生欲都放棄了。

趙可原本撐著下巴看陳月洲的戲,可是看著看著,就開始煩了。

陳月洲呆若木雞的舉止和反應仿佛在向他說著——

快看快看,這個你舍命相救的女朋友,見到你之後簡直就像見到陌生人似的,可是一點都不高興呢!她啊!現在已經徹徹底底喜歡上了彆的男人了!正在為彆的男人傷心呢!怎麼?你明明知道她都跟彆的男人跑了,卻還在見她的時候期待她能夠露出開心的表情?她如果真得那麼做了,你以為是見到你開心嗎?不是啦!她是怕死!她怕你真會弄死她!她那是討好、是諂媚、是像外麵人一樣假惺惺的笑臉相迎!可是反過來再想想,她連在你麵前裝都不願意裝,寧願死都不求你原諒,哇哦,好感人的愛情哦,可惜呀,是背叛了你得到的……

趙可挺起身子,視線越來越冷,直到最後,猛地站起身子,扭頭就走。

就在這時,旁邊剛才拿凳子的工人小聲道:“雇主說了,這水泥雖然稀釋了很多,但是水泥這東西乾得特彆快,而且對身體負重很大,一個小姑娘大冬天在這麼冷的水泥裡麵久了,就算沒淹到頭,也有可能出現生命危……”

趙可猛地轉過頭瞪著身邊的工人,低聲狠狠道:“我被埋過,我知道下麵是什麼感受,不需要你告訴我。”

對方低頭,一臉無奈:“雇主讓我跟您過來時要隨時提醒您,人整整就行了,彆因為沒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一時間情緒化,為了這麼點事,萬一不小心弄死個人不值得……”

“我情緒化?”趙可用冰冷的視線看著眼前的工人,“你再說一遍誰情緒化?”

“我也就是受雇於人,聽人安排、老老實實傳達原話罷了……”對方有些委屈道,“您要是有什麼不滿,跟您哥哥打電話,也彆為難我……”

說完,工人又向水泥坑瞟了眼:“您穿這麼厚,這姑娘穿這麼少,水泥冰冷冰冷的,雇主的意思是,真要是想折磨她,回了家關了門,不管拆胳膊還是卸腿,她這個人,沒爹疼沒娘愛壓根就是個沒人要的,真要是弄死在家裡都沒人知道,但是萊安西好歹是公共空間,上次出人命之後,這附近總有人巡邏,在這裡耽擱太久不合適……”

趙可笑了:“你讓我帶她回家?”

工人:“……”

完了,這位二老板好像腦袋不好使,根本抓不住自己句子的重點。

想了好半天,工人才又對著趙可又道:“總不能讓她真死在這裡吧?剛才進來的時候,外麵的保安可是記了您的車牌號了。”

趙可這才回頭看向陳月洲,冷漠地哼了聲:“我當然不會讓她死,我沒蠢到為了這麼大點事殺人。”

說罷,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而另一邊,因為水泥越來越高,陳月洲逐漸覺得胸口受到了強烈的壓迫,呼吸越來越困難,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需要求救。

於是,仰頭看向上方麵無表情看著自己的趙可。

怎麼求救?

冷靜對趙可分析利弊?嚴肅地告訴他殺人的嚴重性、殺死自己的不值得性、自己還有何種何種的價值?

不,不能這樣。

這個緊張的時候,沒有人喜歡聽這種話,說出這種話的人隻會給人一種“故作聰明”的感覺,反而顯得油膩膩的,招人討厭。

趙可現在想聽到什麼?或者說什麼樣的台詞能讓趙可心情稍微好一點點?

道歉?哭訴?哀求?

不,都不是。

和趙可交往的那些日子,自己專注於做齊巧姍的任務,談戀愛向來都是走形式,他並沒有在趙可身上投資太多的感情和注意力,甚至對趙可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都是模糊的。

隻知道這小子玩世不恭還有點缺乏基本道德觀,但是法律還是不敢碰的,而且愛情觀倒是相當成熟而且偏正方向一些。

至於其他的,忘了,全都忘了……

現在大腦太亂了,什麼都想不出來。

因為水泥的壓迫越來越重,陳月洲擔心自己還沒想出理由就命喪水泥池,不假思索地張口:“能不能救我上去?我……咳……很難受。”

以為自己很平靜地在說話,結果聲音居然是顫抖的。

“想上來?”趙可哼笑了聲,“求人是你這麼求的?”

“求你……”陳月洲低下頭,“拜托你拉我上去……”

“聽不見。”趙可道。

“求……咳咳……”陳月洲越咳嗽越厲害,他胸口實在疼得沒辦法說話。

以前還不會遊泳的時候,他隻有在學校的遊泳池當水漫過脖子時才會產生這種強烈的心臟負荷感,沒想到如今水泥才剛剛過胸一點點,就已經疼成這個樣子。

“聽不見。”趙可繼續道。

“我……”陳月洲想喊,卻發現自己疼得根本喊不大聲,被逼無奈之下,隻能猛地咬破自己的舌頭,儘最大音量道,“求你拉我上去……”

話音剛落的瞬間,舌頭上的血從嘴角流了出來。

趙可旁邊的工人頓時慌了:“二老板你可能不懂,我給你講講,過去活埋人並不是直接把人頭埋了,很多就是這麼埋到胸上,這肺……”

“我知道。”趙可打斷對方,居高臨下地看著陳月洲,輕蔑地笑,“救你可以,但是你得知道我趙少爺身嬌肉貴,救你的話你拿什麼報答我?”

陳月洲:“你想要什麼?”

趙可一聽笑意更濃了:“怎麼,你以為我想上你?”

陳月洲:“……”

“彆做夢了。”趙可冷漠道,“我趙可沒有直男癌,zuò愛隻講究緣分,沒興趣給女人的下麵定價,彆拿著非賣品非要標個高價,g上爽得飛起,到頭來還擺出一副你吃虧的樣子。”

陳月洲頭疼:“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隻要我有……除了命……麻煩你先拉我上去……我真的不行了……”

說著,就有要倒的架勢。

其實陳月洲還是能再堅持一會兒的,但他怕自己真的出事,所幸提前裝一裝一會兒可能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