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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了……我……不是……她殺了……我?”呆滯了好一會兒, 陳月洲才回過神來, 震驚地重複著這句話。

“你對我爸言聽計從這麼久,你自己都不記得你為什麼害怕他了嗎?”李薇咬牙切齒, “我沒想到居然是你……沒想到是你!我就說月洲怎麼會莫名其妙出事, 我明明一直……”

說到最後,她似乎哭了出來。

陳月洲愣在原地, 大腦亂糟糟一片。

李薇飽含悔恨之意的哭聲在他聽來萬分真切,並不像是演出來的模樣, 如果說是裝的, 這演技也太好了, 難道這幅身體真的和自己發生過什麼摩擦?

不不,不能這麼想。

如今的自己在見了李薇無數個麵孔之後也不敢輕易說自己有多了解這個女人了, 凡事還是小心為妙, 不要落入了趙世風的圈套。

說到圈套, 這會不會是趙世風反向利用李薇給自己挖的坑呢?

如果自己真的是死於現在這幅身體的主人之手,那自己的回憶又算什麼?為什麼這幅身體的主人沒有被抓起來?

趙世風殺過不止一個人自己倒是知道,除了被江陳輝背了黑過的那對母子外,應該還有徐老三這個人……但是,徐老三是個連真實姓名都沒幾個人清楚的黑戶一樣的人物,自己可是有名有姓還有李薇和父母惦記著, 自己就這麼死了,難道警察都不查原因嗎?

邏輯上說不通啊……

這應該是趙世風編的吧,騙李薇,讓李薇對自己心生恨意來報複自己……

想清楚之後, 陳月洲冷靜了下來,對李薇道:“你說是我殺的你男人,你有什麼證據?殺人償命,你覺得我殺人能躲過警察的眼睛嗎?難道法醫不會驗屍嗎?為什麼警察都不知道,就你爸知道?你爸這麼神通廣大?”

陳月洲一字一頓道:“至少我殺死你男人也得有能力吧。”

“克西羅。”就在這時,哭哭啼啼的李薇忽然道。

“克西羅?什麼鬼東西?”陳月洲一臉莫名其妙重複著,“你說什麼……”

話說到一半,陳月洲的言語忽然溺斃在了口中。

他的身體仿佛一瞬間被一道閃電擊中,動彈不得,雙眼睜得渾圓,瞳孔縮得如針尖般細小。

“克西羅……”陳月洲呆呆地重複著這個詞彙。

他想起來了。

他有印象這個詞。

這是他們老家那邊一個藥廠的名字。

這家藥廠專門生產……組胺H1受體拮抗劑類藥物。

這類藥物簡稱H1RAS,用大白話講,這玩意大家庭中的大多數藥物,都是用來抗過敏的。

有些人服用H1RAS類的藥物的反應很低,頂多就是有些困意、打瞌睡;但自己對H1RAS類藥物副作用的反應很大,尤其是這家的咪唑斯汀,自己服用之後十五分鐘左右,就開始意識模糊,如果不刻意維持,連精神注意力都很難集中。

並且,自己的抗藥性很低,長期服用都不會增強耐受度。

由於是家鄉的小藥廠出產,一瓶藥物價格就幾塊,在北川不常見,所以,自己在大學那會兒曾經從家鄉買了不少瓶帶到北川來作為調整生物鐘的利器。

但是,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這個藥物對自己的負麵影響,剛好自己身上有一片蕁麻疹久治不愈反複發作,他吃藥的時候總是說自己因為控製病情需要。

既然如此,李薇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就算因為和自己相處過久無意中知道了,這個女版陳月洲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對這個藥物的呢?

就在這時,陳月洲的腦內忽然閃過一個片段——

女孩顫抖著雙手將磨成粉末的某種藥物倒入桌上的中藥裡攪拌均勻,端給眼前奄奄一息的男人服用。

女孩的視線上移的那一瞬間,陳月洲看到的是男版的自己那張無比熟悉的麵龐。

瞬間,陳月洲的腦袋頓時疼痛到到仿佛要炸裂,他一手拚命握著插在門上的鑰匙尾部支撐自己的身體不要倒下,另一手死死地摁住自己的眉心使勁揉捏。

他已經徹底懵了,不知所措和驚慌讓他連語言都無法好好組織,隻能不斷地深呼吸,試圖平複自己的混亂。

可是,混亂的心情並沒有因此平靜,反而心跳加速,下一秒眼前一白,無力地滑坐在地上。

察覺到大門外有動靜,正在客廳裡看kindle的端琰起身來到玄關,通過貓眼看到昏倒在地上的陳月洲的那一瞬間,猛地拉開大門衝出去一把抱起地上的人:“陳月洲!”

“呃……”陳月洲察覺到有人在叫他,想要睜眼說話,卻怎麼都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最後徹底昏死過去。

端琰匆忙掏出手機撥打120,撿起地上陳月洲手機的同時看到一則正在接聽中的來電。

他下意識拿起手機放在耳邊,聽到的是熟悉的聲音在嚷嚷:“喂?喂?怎麼回事?喂?”

端琰的臉色頓時黑了幾分,他沉默地摁下了掛斷鍵。

120趕來後,將陳月洲送入附近的九九綜合醫院,做了檢查後身體並無大礙,便被安排在單人病房中休息。

端琰繳費時,醫生攔住了他。

“我覺得……她得住院。”醫生道,“她的身體情況已經不是一周做一次檢查就能保證的級彆,她的身體情況還是住院比較安全。”

端琰沉默。

的確,住院對於陳月洲現在的身體而言是最好的選擇,但對於她的處境來說卻是最差的選擇。

趙世風本一直盯著陳月洲,時不時騷擾恐嚇一下,之前陳月洲貿然唆使李薇殺人被反水了,趙世風說不定一直潛伏在暗地裡,想要找個機會收拾掉陳月洲。

而醫院人滿為患,人群流動性大,趙世風連九九莊園西都能有門道讓人送恐嚇外賣嚇陳月洲,就更彆提這種公共區域了。

陳月洲身體素質目前很差,和趙世風無論是體能天賦還是體格硬件上都有巨大懸殊,根本做不到自我保護。

就算自己花錢請一個保鏢也未必管用,趙世風那個體格天賦和肌肉雄壯度,如果玩陰的搞偷襲,除非是專業練過,否則和那家夥1V1,很多人都不行。

而趙世風又狡詐,未必會正麵攻擊,不知情的人又做不到處處防禦到位。

自己倒是能應對一些,但要上班,根本沒時間保護陳月洲。

雖然他早就決定要離職,但是離職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利用自己現有的身份和關係網,除掉趙世風。

在父母和呂佳音都還活著的時候,不明真相的他總是希望讓真相大白,讓始作俑者趙世風的殺人真相為天下皆知,為江陳輝平反,也為自己奪回自己真正的人生。

可是,當呂佳音死後,得知真相的他開始變得疲倦和不知所措,已經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裡,隻是冥冥之中覺得趙世風必須死。

直到父母死後,失去一切並獲得了“自由”的他突然明白了:趙世風並不是整個案件的始作俑者,他不過是路過撿了便宜的刁民罷了。

這場地獄一般的災難背後的操控者,是人心——貪婪的心、卑微的心、僥幸的心、猖狂的心……各式各樣的人心交織在一起,相互滲透、相互利用,最後形成天羅地網,獵儘網內所有人。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一切已經不複存在了,他自回國起奮鬥和努力的理由都變成了一個笑話,隨著父母和呂佳音的離開,永遠地被埋葬地底下麵。

如今的他,身邊所剩下的隻有陳月洲。

看到她時,仿佛才可以想起這十年來,自己這段可悲、可憎又可憐的時光原來是那麼真切。

他現在隻想安安靜靜回到自己童年的那片桃源鄉,過上平靜安穩的生活,然後在活著的日子裡靜靜盼著死期。

不過,在這麼做之前,他有事要做。

他要殺了趙世風。

算是對這十年人生的善始善終。

端琰揉了揉眉心。

趙世風想除掉陳月洲,自己和陳月洲想除趙世風……而殺人者償命,可能趙世風也在琢磨著怎樣在不觸碰法律的情況下除掉自己這邊。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陳月洲醒了,迷迷糊糊地看了眼端琰:“我……又暈了嗎……”

端琰聞聲,暫時放棄了思考,輕歎一聲,伸手摸了摸陳月洲的額頭,點頭應了聲。

“真倒黴……這個倒計時……”陳月洲歎氣。

“李薇對你說了什麼?”端琰問。

陳月洲一聽,轉頭看向端琰,想了幾秒,答複:“李薇說,我殺過人。”

端琰頓時定睛看向陳月洲。

陳月洲想了一下,如今自己身體情況危在旦夕,趙世風那邊又步步緊逼,端琰的分數又半天刷不下去,拖著也沒用,不如反向利用端琰先把趙世風解決了,於是也不保留了,直接道:“我就權當我真的是多重人格,你知道人格之間的記憶並不是完全共享的,我不知道‘小洲’這個身份和趙世風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今天李薇說,是‘小洲’殺了那個……那個男洲。”

端琰一聽,平靜地反駁:“不可能,我查過,那個男性陳月洲的死因是機械性損傷的交通損傷。”

陳月洲:“可是我腦內的確有一小片段的記憶,那個……那個男洲在死前的確服用過我端給他的中藥之類的東西,裡麵有大量咪唑斯汀。”

端琰回複:“那是因為你是他的護工,你負責照料他。”

陳月洲的眉頭頓時又擰成一疙瘩。

之前好像聽誰說過女洲是男洲的護工,當時自己可能覺得對方腦子有病就沒怎麼在意,可是現在重新被提起……這記憶混亂也太嚴重了吧?到底怎麼回事?

端琰接著道:“他的確在出事前服用了大量的咪唑斯汀,但是他本身存在服用咪唑斯汀改善睡眠和抑製蕁麻疹的曆史,租住的房屋裡發現了大量這個藥物,再加上他當時已經是腫瘤晚期,疼痛的時候選擇大量服藥來安眠是他的習慣,他的父母在他第三次治療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他,他自身求生意欲很低,在醫院經常發狂,在陣痛緩解之後未經允許出院的情況下離開醫院,並駕駛了自己的車輛上路,導致發生了交通事故,所以,跟你沒有關係,這是技術部門的最終結果。”

陳月洲頭疼。

先不提這個自己毫無印象的死因了,自己怎麼還買車了?

於是他下意識問:“什麼車。”

端琰:“F3。”

陳月洲點了點頭:“嗯,天天閒在家裡吃雞的我也就買得起這樣的了。”

“我覺得吧……”陳月洲想了想,“趙世風可能想用李薇除掉我,我不知道自己知道什麼,但是他知道我知道什麼,再加上我之前慫恿李薇殺人了,但是之所以他沒有再主動聯係我可能是因為他知道我們兩個結婚了……”

自己這樣一個無父無母無兒無女、死了都隻有出現屍體時才會被調查姓名身份的家夥,突然和一個有身份且社會存在感極高的男性結婚,這讓原本想私底下安安靜靜了結自己的趙世風很困擾吧。

“他想殺我,原本可以像之前那樣騙我去一個地方直接要我的命,但是我現在有你,這個方法就行不通了,他必須先把我們離間開,對嗎?”陳月洲思考著,“離間我們的方式比如像……”

“你的過去,但是無效。”端琰答。

陳月洲有些尷尬:“對,但是之後怎麼操作……”

“他應該並不想招惹我,如果我不主動對他表達敵意,他應該不會想要攻擊我,畢竟我的身份特殊,無論硬來還是暗取,出事後他都逃不掉,所以他也應該不希望拉我的仇恨。”端琰道,“也就是說,他應該不會用他自己的手除掉你,而是借手,比如李薇,創造一個‘你殺了她男人’的理由,讓李薇有足夠的動機想要解決你。”

“李薇?”陳月洲驚了,“那個女人的智商能除掉我?那個女人幾斤幾兩相處這麼多年我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