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白是個很簡單的名字。
但他很喜歡這個名字。
在福利院的時光,他想過很多次為什麼父母會放棄自己,為什麼這個被命運選中的倒黴蛋偏偏是他,為什麼他不能擁有在歡笑與愛中成長的童年。
但不會有人給他答案。
也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他接受。
但不認命。
這裡的陰暗潮濕、竊竊私語,仿佛拖拽著他的腳腕,從尾到頭地上漫禁錮著,悄無聲息地想要溺死他。
在院長給無人領養的他取名範白時,無論老人原意如何,少年已經決定,要活得如這個名字一樣,清楚明亮。
哪怕最後的結果會同霜雪般,化成泥濘消失在大地上。
“範白?”尉遲君擰眉。
青年直覺小跟班的情緒與往常不一樣。
往日是一潭平靜得甚至有幾分懶洋洋湖泊。
此時平靜的湖麵下卻暗藏著什麼。
說不出個所以然,莫名的情緒讓甚少受挫的大少爺焦躁地擰起眉頭:
“你們關係這就好起來了?”
回答的還是宋清風,他想摟住範白的肩膀:“上次是我的錯,沒考慮到範白的實際情況,下次一定不會了。”
範白回過神。
啊,現在不是該回憶中二的時候。
想不到吧,他曾經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但,是什麼磨平了他的棱角,
又是什麼讓他成長!
是永遠不停歇的打工人精神!
還有兩麵三刀、陰陽怪氣的xx同事。
範白躲開宋清風的手。
沒想到現在連當跟班也要內卷了。
建議直接搞一個注冊跟班考試,再來個小弟從業資格證,大家把內卷發揮到極致,全都憑證上崗。
“範白,你過來。”
怎麼跟叫狗勾似的。
尉遲君狐疑:“是嗎?”
但範白一直沒說話,尉遲君也隻能半信半疑地把這件事揭過:
“來嘗我做的菜。”
一堆跟班站在尉遲君身後瞪他。
額頭冒汗。
明明試吃的是範白,這些人的表情一個個比他還緊張。
桌上擺著兩碟菜。
精致的玉盤,精心雕刻著華美又不過分浮誇的紋飾。
另一碟十分可愛,彆出心裁地做了一隻玉雕白兔,憨態可掬地捧著空空如也的醬料碟。
你問他為什麼不描述盤子裡的菜。
嗬。
“快嘗嘗。”尉遲君驕傲地揚著下巴,迫不及待地催促。
少年猶豫,幽幽:“我想先回去先……”寫個遺書。
尉遲君瞪他。
沒有難吃的食堂,隻有不堅定的乾飯人。
範白眼一閉,心一橫,把東西吃了下去。
和菜的表現一點都不一樣。
這菜至少還有個菜樣,範白現在開始好奇尉遲君到底是怎麼把一道蝦仁和簡單的蛋料理做得完全沒有食材本身的好味道。
這已經不是變形記,這是變質記。
尉遲君鎮定坦然,聲音卻略微發緊:“咳,還行吧?”
看著那雙真誠又難掩期待的眼睛,範白仿佛看見剛步入成年期的大獅子炫耀著第一次獨自剛捕回來的獵物。
身上還傷痕累累,鬢毛的血都還沒乾,那雙眼睛卻依舊明亮,意氣風發。
範白頓了頓,盯著那雙眼睛,依舊道:“不好吃。”
不是想報複誰,也不是想跟誰作對,甚至跟一直想惹了厭煩回鄉養老鹹魚的夢想無關。
隻是對著這麼一雙眼睛,少年想說一個事實。
“很難吃。”他更正。
整潔華貴的空間,此時彌漫著死一樣的寂靜。
尉遲君平時總是傲慢又漫不經心的模樣,雖然暴躁,但那種感覺,這人的怒氣都像是浮於表麵。
他在對你生氣,但鮮明的,他沒有把你放在眼裡。
這次不一樣。
宋清風腿肚子都在打顫。
他無比後悔,怎麼沒有在一開始就把這個聽不懂人言的傻子給弄出去。
哪怕一時被尉遲少爺遷怒也好,總好過現在這種狀況。
很危險。
隻有在很小的時候,他見過少爺這幅模樣。
但那次事件中,尉遲少爺被尉遲夫人訓斥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少爺這種樣子。
宋清風以為他們下一刻會直麵動了真怒的少爺。
但尉遲君站在原地,劍眉星目,盯著範白看了一會兒,一身氣勢最後緩緩收斂。
修長的雙腿交錯邁開,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拿起筷子。
“少爺……”
尉遲君抬頭看他一眼。
宋清風悻悻低頭,不敢再說話。
尉遲君吃完自己做的菜後,沉默了一段時間。
範白默默看著。
覺得尉遲君這應該不是在坳big不說話,應該是被齁得說不出話。
半晌,依舊是平日磁性低沉的聲音,卻略多了分沙啞。
要是清風老師此時發揮專長,上去送杯水,那一定直接坐火箭升級。
可惜一眾人等,此時脖子上都綁了沙包。
“滾出去。”
範白第一個轉身。
他將帶頭衝鋒。
“範白,你跑什麼。”
宋清風很有眼力見地滾了。
滾出門之前帶上了門。
範白:“……”
怎麼這破學院一堆貼心軍大衣,隨手關門好習慣。
“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