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九點了,差不多該收工回賓館去了,傅真打了個哈欠,把對講機拿到嘴邊,剛要開口,他腳下的地麵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四邊支撐的杆子搖搖晃晃想要倒下,外麵也在同時混亂起來,尖叫聲、瓷器破碎聲,還有道具倒塌聲……種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在這雜亂的聲音中,棚子四邊的杆子倒了兩根,就像是被推了一下多米諾骨牌,立刻散架,直接將傅真撲在了裡麵。
棚子上麵是布料,倒也不怎麼沉,壓在身上幾乎是沒有什麼感覺的,隻是監視器在地震中連帶著櫃子一起翻下來,正好打在了傅真的左腿上,傅真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這條腿現在走路的時候看起來與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但到底不是正常的,被這麼一砸,恐怕又得重新開始做康複。
外麵傳來副導演大聲的呼喊:“是地震,快趴下!”
“趴下,趴下。”
聲音一聲高過一聲,剛才驚慌尖叫的聲音已經消失了,地麵的晃動似乎比之前劇烈了一些,傅真趴在地上儘可能往開心的地方想,他們這個地方足夠偏僻荒涼,應該是不會有什麼人員傷亡的。
“傅先生,你什麼呢?”副導演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小真還在下麵。”
“棚子上麵都是不布料,壓不壞的。”
“他腿不好,我怕他在下麵出了意外。”
傅見琛的聲音越來越近,地震仍在繼續,雖然震感比剛才小了一些,但誰也不敢保證等會兒會不會突然變大。
“彆管我,我沒事!”傅真對著外麵高喊了一聲,他希望傅見琛能趕緊去個平坦的地方趴著,他的手機剛才好像是放在桌上的,棚子一塌下來就不知道手機在哪個犄角旮旯了。
外麵的傅見琛並沒有離開,而是將塌下來的布料一點點全部扯開,把杆子抱到一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在黑暗中,在晃動的地麵上尋找傅真的身影,最終他看到了腿被壓在監視器下麵的傅真。
傅見琛的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臉上滿是苦色,一邊趕緊蹲下身把壓在傅真腿上的監視器推到一旁去,一邊有些埋怨地對傅真說:“還說自己沒事。”
地震似乎結束了,大地恢複了平靜,劇組的工作人員也從驚慌失措中回過神兒來,打開手電,開始收拾這一地的狼藉。
有人打開手機發現竟然還有信號,剛才的地震已經測出來來四點八級,可能還會有餘震,他們運氣不太好,正好在近震區裡,微博上大部分網友們表示剛才隻感覺是床晃了一下。
傅見琛把傅真背在背上,剛才為了拍戲,他們已經把麵包車的四個軲轆全部卸了下來,現在修車的師傅不知道去了哪裡。這個時候想打車不太容易,傅見琛乾脆直接撥打了120急救,背著傅真去遠處的大路上等車過來。
傅真趴在傅見琛的後背上,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他的爸爸那時還很年輕,像是動畫裡的超人,總是無所不能的,可現在他的頭上已經滄桑的白發。
從這裡到大路上差不多要走十多分鐘,與到賓館的距離相同,傅見琛走得很快,天空中飄下細小的雪花,在冷冷的月光下泛著柔和的熒光。
雪粒在北風中飛旋飄舞,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搖曳,發出簌簌的響聲,影子婆娑被月光映在覆滿哀草的地麵上,張牙舞爪如同幽靈。
風雪迎麵,傅真的下巴抵在傅見琛的肩膀上,他能清晰聽到傅見琛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借著月光,與過去相關的一切在他的眼前似一幅長長的畫卷,緩緩展開。
他被趕出傅家的時候,曾躲在巷子裡麵,遠遠地看著傅見琛和唐彎彎一起離去的背影;曾在植物園的許願池裡拋下一枚又一枚的金幣,祈求能夠回到從前,卻在一轉身看到屏幕裡唐彎彎炫耀的臉;曾在漫天的大雪裡撿著過去的回憶作白糖,連同痛苦與磨難一起咽下……最後,他腦子剩下的,隻有雲麓寺中的長生位。
一縷青煙纏繞而上,長生位上他的名字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傅真的眼睛忽然就濕潤了,眼淚從眼角滲出,順著臉頰滑落,他的目光停住在傅見琛頭頂的白發上。
他不希望傅見琛這樣老去,他希望他永遠年輕,永遠高大。
他摟住傅見琛的脖子,很多的話都梗在喉嚨裡,最終,他隻是低低地叫了一聲:“爸爸……”
傅見琛渾身一震,過了許久,他才小心地回了傅真一句:“爸爸在呢。”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幫傅真把腿固定住,載著他去醫院,在車上的時候江恒殊打來電話詢問傅真情況,傅見琛簡單地跟他說了兩句,就把手機給了傅真。
醫院裡,做完檢查之後,醫生有點惋惜地說:“他這條腿本來恢複得很不錯了,這回這麼一砸,想要恢複成之前那個程度,有點難度。”
傅真對著傅見琛笑笑,安慰他說:“沒事的。”
傅見琛抿著唇,許久都沒有說話。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多少次他恨不得能夠代替傅真來承受這些痛苦。
傅真從傅見琛的臉上看出內疚與悔恨,若是從前的他大概會覺得快意,此時卻覺得心疼,他伸出手,覆在傅見琛的手背上,安慰他說:“真的沒事,之前也說不可能恢複好的,可後來就恢複得很不錯。”
傅見琛嗯了一聲,推著傅真去了病房,兩個人吃了點東西,傅真有些累了便睡下了。傅見琛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起身打算出去洗個臉。
結果出門一抬頭就看見江恒殊風塵仆仆地走來,地震發生到現在不過才過了三個小時,他能這麼快趕過來也是不容易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