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番外八(1 / 2)

沈望舒說得不錯,上元節這日大家都出來遊玩, 戴麵紗的姑娘確實不多, 嫁了人的婦人戴麵紗的就更少了。不過路以卿不在意這個, 旁人看不到她媳婦的臉, 她就滿意了。

兩人提著花燈走在人群中, 依舊手牽著手,四周投來的目光終於少了些。

上元節的燈會哪裡都有, 不過不同的地方規模和熱鬨程度顯然是不同的, 而長安可稱其中之最。

路以卿牽著沈望舒逛過了整條朱雀大道, 猜過燈謎, 贏過花燈,看過雜耍, 聽過鼓樂,四處的熱鬨都湊了一番, 這條直通城門的主街便也逛到了儘頭。

朝廷布置的燈會隻在朱雀大道, 但上元節的花燈又哪裡隻掛滿了這一處?隨便分出條小道去,也都是滿滿的燈火人流,全是百姓自發掛起的花燈。於是整個燈會四通八達,大半個長安的坊市都跟著布置熱鬨了起來, 離開朱雀大道換個地方,便又是另一番熱鬨了。

路以卿左右看了看, 便拉著沈望舒往一條岔道走去, 邊走邊道:“前些天我去將作監取花燈時聽說了, 今歲朝廷準備了焰火, 上元夜便會在太平湖畔燃放,咱們正可以去看個熱鬨。”

沈望舒自然應好,然後跟著人流隨著路以卿,便往太平湖而去。

太平湖是長安城西的一處湖泊,占地麵積並不算大,但卻有活水往來,是以每到上元總有人愛去湖邊放河燈。河燈入水便會在太平湖中飄上一會兒,然後又會隨著水流而去。

人都說河燈承載著放燈人的心願,最終會飄向遠方,將心願送到神明處。但太平湖上的河燈大抵飄不到神明處了,因為湖麵寬廣河燈眾多,大多順水飄不了多遠便會沉溺,第二天又會被衙門派人打撈出來。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就跟孔明燈也終會墜落一般,放燈的人也隻是在意那一瞬間的心情罷了。

路以卿和沈望舒來到太平湖時,便見湖麵上已是一派燈光粼粼,湖邊也還有人在放燈。

抬頭看一眼天空,隻見圓月高掛星辰難覓,也不知朝廷的焰火幾時才開始放。於是路以卿心思一動,便指著湖麵上的河燈對沈望舒道:“阿沈,咱們也去放盞河燈吧?”

上元節來太平湖放河燈,這對於許多長安人來說都是常事,可對於兩人來說卻還是頭一回。她們成婚至今已近八載,但可惜其中四年不在長安,剩下的三年路以卿還受著失憶之苦。每回的上元節她都恰好剛失憶,那時便是對著沈望舒也是防備重重,哪裡還有什麼心思逛燈會放河燈?

是以路以卿此時一提,沈望舒便也心動了,主動牽著她往路邊賣河燈的小攤走去。

每逢上元,太平湖畔賣河燈的小攤便有許多。兩人隨便尋了個看得順眼的,路以卿俯身撿起一盞便問攤主道:“你這河燈能飄多遠?”

攤主聞言笑了笑,答道:“我這河燈能將郎君的心願送去該去的地方。”

話說得倒是好聽,不過也就唬唬外鄉人了,因為長安人都知道,這些河燈最後的歸宿要麼是湖底,要麼是被人當做垃圾打撈丟棄,所圖的浪漫也隻這一夜罷了。至於所謂的心願會送去何處,最後能不能實現,又豈是區區凡人能夠決定的?

路以卿覺得這攤主挺狡猾的,正想放下手中河燈,卻見一旁沈望舒已經蹲下|身去挑選了。於是她到嘴邊的話立刻就變了,轉而興致勃勃問沈望舒:“阿沈,你可看中了哪一盞?”

沈望舒隨意挑了一盞,便舉起來給路以卿看:“阿卿,你看這盞可好?”

其實這湖邊小攤上擺的河燈都是大同小異的模樣,並沒有什麼好挑選的,可看著沈望舒手裡的燈,路以卿還是會覺得這一盞是不同的。所以她毫不心虛的點點頭,然後笑盈盈的讚道:“這盞河燈確實不錯,阿沈的眼光總是這般好。”

湖畔遊人如織,路過小攤的人偶然聽到這話,也會投來一二視線。待看清女子手中舉著的河燈,不少人失望疑惑,有人發現賣燈的是兩個年輕人,便又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

沈望舒大概是習慣了,也不覺得路以卿言語有哪裡不對,麵紗下的唇角微微揚起,好看的眼睛也變成了微彎的弧度。或許也正是因為她蒙了麵紗,一雙美眸反倒被襯了出來。那眸中映著燈光月光,更映著眼前人。此刻淺淺一笑,也似含著萬千風情,引得人忍不住沉淪其中。

路以卿呆了呆,回神之後微微彆開了眸子,燈火明暗處的耳根卻是早已經紅透了。

沈望舒沒留意到這些,她選定了河燈便對攤主道:“不知這裡可有筆墨,能否借來一用?”

河燈便是許願用的,賣河燈的攤子上又怎麼可能少了筆墨?攤主一聽這話就知道這河燈是賣出去了,於是高高興興遞上了筆墨,讓兩人去寫心願。

沈望舒先提筆,她看了看身旁的路以卿,垂眸寫下四個字:年年歲歲。

路以卿這時自然也看了過來,四個字占據了河燈半邊篇幅,剩下的一半沈望舒便沒再寫,而是將筆墨連帶著河燈一起遞了過來。

接過河燈的路以卿隻停頓了一瞬,便含笑在河燈另一半寫下了四個字:與卿常伴。

寫完的心願的兩人相識一眼,眸中的溫柔繾綣便隻有彼此最是清楚。而後她們付了錢,買下了這盞河燈,又興致勃勃跑去了湖邊。直到將這河燈放入水中,看著它隨水遠去,心中也漸漸生出幾許欣然,幾許滿足,甚至幾許期盼。

路以卿悠悠開口:“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長安人都知道這些河燈的下場,每次上元節卻還有那麼多人會繼續買燈,繼續放燈。所為的,大抵就是這一刻的心情吧。”

沈望舒看著湖麵星星點點的燈火,忽而問道:“那阿卿你相信許願能夠達成嗎?”

路以卿回頭看她,一雙黑眸中也似有星光璀璨,帶著滿滿的溫柔:“我不信河燈許願,但我相信你我的願望能夠達成。”

放過河燈,又沿著河畔走了一會兒,一叢焰火終於衝破黑暗在夜空中炸開了。

知道今夜太平湖畔會放焰火的人顯然不少,這焰火方一炸開,原本就熱鬨的太平湖畔便更熱鬨了起來。尤其一些年輕男女,本是在湖邊約會的,這時候也都往空地跑去看起了焰火。

人一多,便顯得擁擠,路以卿護著沈望舒好不容易才尋了個安穩處,抬起頭卻隻能瞧見半片天空。當下便不滿的撇撇嘴,埋怨道:“早知道人這麼多,就不來了。”說完又對沈望舒道:“下次我讓人備好焰火,咱們自己放來看。”

沈望舒看她這一臉的不高興,卻不由笑了,然後牽著路以卿的手搖了搖:“出來玩的,阿卿何必不開心?焰火而已,也不是頭回見了,不過就是過節圖個熱鬨。”

這話倒也沒錯,更重要的是沈望舒肯哄她,路以卿原本的不開心也就立刻消散了。

頭頂的焰火炸個不停,哪怕隻能看見一半,也能瞧出這焰火的精致絢爛。路以卿看了一會兒便明白,這將作監的工藝,自己花錢想在外麵買到一樣好看的焰火,大抵是不容易。於是也不挑剔更多了,便擁著沈望舒一起看了會兒,直到焰火散儘,喧鬨的人群也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