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晉江獨家發表(1 / 2)

池州自從跟著李湛辦差之後,對李湛的印象一直挺好的。

在池州眼裡,攝政王做事穩重有分寸,做人更是無可挑剔。

所以那日李湛找他要了腰牌之後,他甚至都沒問李湛要做什麼,便將腰牌給了對方。

直到當晚李湛的人來池府通知他,說一會兒教坊司的人會來給他送個姑娘,讓他提前在府裡收拾一間房子出來。

池州茫然又驚訝,萬萬想不到李湛拿了他的腰牌竟然是去教坊司!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李湛既然花了銀子找了姑娘,為何要送到他的府上?

池州向來潔身自好,對教坊司這種地方是從來不沾染的,這個李湛多少應該知道一些。既然如此,李湛將人送到他府上是何用意?

池州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傳話的人來去匆匆,他根本也沒來得及細問。

說不定王爺這安排是有什麼深意,不方便讓傳話的人知道。

直到教坊司的人將紀輕瀾送過來,池州才恍然大悟。

既然送來的是紀家的三小姐,李湛不必吩咐他便也明白了。

紀家出事之後,紀輕瀾原是存了死誌的。

可大渝朝的律例中有一條,受刑之人若自戕便會累及家人。

紀輕瀾念著兩個兄長的安危,這才沒輕易走上不歸路。

也幸虧她這一念之差,這才得以被李湛和紀輕舟救出了教坊司……

被送到池府那晚,他尚不大明白李湛的安排。

直到去了池府見了池州,對方向她解釋了一番,紀輕瀾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王爺將紀姑娘安排在池府,應該是怕事情傳出去,打草驚蛇。隻是……池某家徒四壁,暫時隻能委屈姑娘了。”池州朝紀輕瀾道:“我府上沒有女眷,所以也沒有可供差遣的女使,明日我便讓人去雇個丫鬟回來。”

紀輕瀾朝池州行了個禮道:“池少卿太客氣了,如此打攪,該抱歉的人是我才對。”

“紀姑娘何出此言,池某少年時也頗得太傅大人眷顧,尚未有機會報答師恩,如今能有幸為紀姑娘儘綿薄之力照看一二,池某三生有幸。”池州說著又朝紀輕瀾回了個禮。

“池少卿客氣了。”紀輕瀾又給他回了個禮。

“池某應該做的。”池州再次還禮。

兩人這麼一番“拉鋸”,你來我往回了半天的禮,倒是半句有用的話也沒說上。

紀輕瀾雖然是在書香門第長大的,但性子較為活潑直率,平日裡並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倒是池州在她麵前一直客客氣氣的,紀輕瀾也不好不理會,隻能配合著池州客客氣氣。

當夜,池州將紀輕瀾安排在了後院的客房裡,他自己為了避嫌則搬去了前院的書房。池府本來就不大,前後院裡的也不遠,池州睡覺時特意沒關書房的門,以便紀輕瀾找他的時候,他能隨時聽見。

次日,池州便著人給紀輕瀾找了個女使回來。

紀輕瀾本想推脫,但念及兩人昨晚那番“拉鋸”,知道池州這人看著溫和,性子卻很執拗,便欣然接受了這一安排。

那女使手腳勤快,照顧紀輕瀾很是得心應手。不過紀輕瀾雖然是在書香門第長大的小姐,卻並不嬌慣,她不願在池府白吃白住,便幫著那女使每日打理一下府中的瑣事。

沒幾日的工夫,池府在紀輕瀾和那女使的料理之下,便頗有了幾分溫馨。

池府在這些事情上並不敏感,直到某夜他在書房整理公文的時候,偶然瞥見了書案上新添了個瓷瓶,瓶中插著幾支新摘的花。

半開的窗子透進一絲微風,吹得燭火微微搖曳。

池州目光落在花枝上,心中驀然生出了幾分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入朝之後整日在衙門裡奔波,對於衣食住行向來都十分不講究,更彆說生活中這些可有可無的細節了。可今晚對著這幾支新摘的花,他才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叫做家的地方總算和衙門有了些區彆。

隨後的幾日,池州回府之後,便留心了一下周圍的變化。

他發覺院子裡的枯樹被人掘走了,換上了一株新苗,一成不變的小花園裡,被人重新做了規劃,如今似乎還沒整理好,但已經能看到些許未來的繽紛繁榮了。

池州詢問了府裡的家丁,家丁告訴他這些東西都是紀輕瀾著手安排的。

池州這才想起來,前幾日紀輕瀾動手前倒是隨口問過他一句,想必是得了他的同意之後才動的手。隻不過池州當時並未多想,他也不敢想紀輕瀾一個姑娘家,竟然還會這些活計。

當日,池州便去了一趟後院,想要親自感謝紀輕瀾。

紀輕瀾正拿著剪刀修剪後院裡的花叢,見到池州過來忙放下了剪刀。

“昔日池某就聽聞,太傅從前還帶著陛下和王爺親自打理過宮塾的花園,沒想到太傅這本事竟也交給了紀姑娘。”池州朝紀輕瀾道,“倒是池某,雖身為男子,府裡這些事情卻從未親自動過手,以至於家中花園幾乎要荒蕪了。”

紀輕瀾輕笑道:“在池少卿府上貿然動土,還望池少卿不見怪才是。”

“紀姑娘這是哪裡話,再說前幾日姑娘早已問過池某,何來貿然一說。”池州道:“倒是池某要多謝姑娘費心才是。”

紀輕瀾示意他坐到院中的石桌上,親手去幫他倒了杯茶,然後坐在他旁邊開口道:“家父常說,人在這世上各有當為之事。池少卿為朝廷和百姓奔波,那便是你在這世上當做的事情。我整日在這宅院裡無所事事,打理一下這院子,說不定便是我當做的事。”

“紀姑娘這麼說,池某倒是有些無地自容了。”池州道。

“池少卿說話總是這麼客氣,說起話來比我昔日在父親書房見過的老學究都要拗口。”紀輕瀾笑道:“若你因為我是女子,所以言語間多有顧忌,不妨試著將我當做男子對待,想想你是如何同我兄長說話的?”

池州聞言一怔,不由有些尷尬。他麵對紀輕瀾的時候,確實有些不大自在,一來對方是個女子,他們畢竟男女有彆,有些顧忌是應該的。二來兩人年紀相仿,男未婚女未嫁,池州恪守君子之禮,那禮數便比麵對旁人時更多了幾分。

但如今這麼被紀輕瀾點破,經過短暫地尷尬之後,他反倒輕鬆了不少。

“紀姑娘倒是風趣得很。”池州笑道。

“我記得前幼時跟著父親去過一次太學,那個時候池少卿還是個少年,說話做事還不像如今這麼拘束。”紀輕瀾道:“父親總說君子本性堅固,非時能移,我想既然彼時池少卿是那樣的性子,如今應當也不會轉了性子。”

“但你與我說話時神情態度與從前全然不同,想來是因為那個時候我扮做了男裝。”紀輕瀾道。

池州聞言一怔,盯著紀輕瀾看了幾眼,而後恍然道:“我想起來了,那小少年竟然是你?”

“池少卿當年還指著我的鼻子說我小小年紀便尖酸刻薄。”紀輕瀾笑道。

池州失笑道:“我當時年少性子急,說不過你,有些惱了……哈哈哈。”

兩人回憶起往事,都感慨萬千,頓時便有了共同的話題。

池州不再端著了,兩人說起話來便輕鬆了不少。

自那日之後,池州麵對紀輕瀾事便自然了很多。

兩人偶爾會在府裡一起用飯,池州也會朝紀輕瀾說起朝中的事情。

紀輕瀾雖然年紀小,沒在朝中走動過,但她天資聰穎,讀過不少書,對很多事情的見解都讓池州大為驚訝。

“可惜了,若你不是女子,將來入朝為官,定能成為朝廷的棟梁之才。”池州感歎道。

紀輕瀾卻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麼可惜的,人各有誌,哪怕我是個男子,也未必有報效國家的大誌,說不定依舊隻喜歡待在府裡侍弄花草呢。”

今日,紀輕瀾見池州衣袖不知在哪兒劃破了一個洞,便取了針線來為他修補。

池州坐在她身邊,聞言抬眼看向她,眉目間略有不解。

紀輕瀾便又道:“自古為民請命的人,靠得都是擔當而不僅僅是學識。況且,人讀書本也不是為了升官發財。難道一個人若隻是做個園丁,或者做個補衣服的繡娘,甚至是在教坊司謀生……這麼一來,讀過的書便沒有意義嗎?”

“是啊……”池州恍然道:“人的學識和見地,本也不止是為了做官,你這一說,我倒是想通了。就好比我這瓷盞上的蘭花,這畫匠手藝精湛,昔日我若是見了,定然覺得他要去畫院裡才算不屈才,可如今想來,他在瓷窯裡畫這瓷盞,不也正是用武之地嗎?”

紀輕瀾聞言笑了笑,又道:“所以人無論在哪裡都有自在。”

“你說的對,池某今日受教了。”池州朝紀輕瀾道。

紀輕瀾將池州的袖口縫好,而後收好針線開口道:“你太好說話,我方才這番話若是與我兄長說,他定然是要反駁我的。”

“哦?我倒是被你說服了。”池州笑問:“若是你兄長,他會如何說?”

紀輕瀾聞言輕咳了一聲,學著紀輕淮的樣子道:“大渝又非是人人可以讀書,能被父親教導那更是萬裡挑一的運氣,若這樣的人讀了書不為朝廷效力,倒不如換個有擔當的人來,免得父親的心血放在這樣一個隻會‘孤芳自賞’的人胸中蒙塵。”

“對啊!”池州伸手在矮幾上一拍,開口道:“是這個道理,能讓紀太傅教導的人,整個大渝朝也沒幾個,若是這些人都不為朝廷所用,的確是可惜了,你兄長這話說得不假!”

紀輕瀾聞言不由失笑,池州反應過來之後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

“我是不是有點立場太不堅定了?”池州問道。

“這不怪你,我當時也被兄長說動過。”紀輕瀾忙道。

池州看著紀輕瀾,心中不由十分感慨。他原以為紀家經曆了這麼多事情,紀輕瀾一定會消沉不已,可如今看來,最不豁達的反倒是他們這些旁觀者。

紀輕瀾在池府的日子眼看就到了一月之期。

池州不忍讓她再回教坊司,便自己做主去教坊司付了銀子。

他俸祿雖然不算寒酸,可這些年攢下來的家底都付上,也僅僅隻能再撐一個月的期限。不過好在如今李湛正在做的事情,想必很快會有結果,屆時說不定會有新的轉機。

處理好這一切之後,池州一直沒對紀輕瀾說。

這話題對他來說似乎有點尷尬,又或許他自己心裡存了些說不清楚的心虛,所以讓他這舉動更顯得有點唐突了。

他不想紀輕瀾回去,或者說……他想讓紀輕瀾留下。

具體是因為什麼,他卻說不上來,或者說沒敢自己想過。

但紀輕瀾卻很懂分寸,她早已算好了日子,知道何時該回去。

在沒有人告訴她可以繼續留下之前,她隻能做好回教坊司的準備。

那日,紀輕瀾收拾好了隨身的東西,準備朝池州告彆。

池州吞吞吐吐半晌,最終含含糊糊地讓她不用急著走了。

“是王爺和二哥那邊有新的打算嗎”紀輕瀾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