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她聽到了薑沉璟的聲音。
這聲音對現在的薑薑來說無異於天籟。她狠狠地抵開陸辭。
下顎上鉗著的冰涼消失, 薑薑極速朝薑沉璟撲過去。
鞋跟踩在地麵上的塔塔聲刺著她的耳膜, 她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抱住了薑沉璟。
懷裡猛地一撞, 薑沉璟全身僵了一下。
柔軟的身體貼著他的身體,他感覺到她在發抖。他遲鈍地抬起手, 按住她的背脊。
“哥……”薑薑快哭出來了。
剛才的陸辭跟裡折磨原身時的樣子很像, 瘋狂變態,如同厲鬼。
原身是怎麼死的,她到現在還記得清楚。
被人lj致死。而陸辭就在旁邊無動於衷地看著, 看著原身被lj致死。原身死後, 他還讓人將她的身體拿去喂了狗。
極度的恐懼與害怕幾乎要將她溺斃, 她的心臟猶如要爆裂開。
“哥哥……”薑薑死死地纏住他的腰,臉壓在他胸膛上。
薑沉璟安撫性地拍著她的背, 語調沉穩,隱隱摻著不自然:“彆害怕。”
她慢慢地從他懷裡退出來,心尖還有些顫, 她順了順呼吸,躲到薑沉璟後麵。
“我想回家。”她扒了扒他的衣服。
“等一下。”他握住她的手, 冷冷地看向陸辭:“陸總,不給個說法?”
陸辭眸光陰鷙地看著他們交握的手,周身升起淩厲的戾氣, 但他卻勾起唇, 笑意不達眼底:“哦?”
薑薑哆嗦了下, 拉著薑沉璟要走,“哥哥,我們走,我們走。”她使出全部力氣拖著他。
現在她一刻也不想跟陸辭處於同一個空間,那種窒息與恐懼像毒蛇一樣在她周圍遊離。
薑沉璟微轉身,見她含著淚光,央求著他。他扣緊她的手指,摟住她的肩。
最後再看了陸辭一眼,觸及到陸辭的衣領時,他眼神頓了頓,隨後帶著薑薑離開了陽台。
陸辭唇角塌陷下去,他捏住薑薑剛才碰過的花,濃鬱鮮豔的花汁從指縫裡流了出來。
一離開陸辭,薑薑就馬上平靜下來。
肩上壓著她哥的手掌,她的一隻手還被他緊緊握著。她掙了掙,“哥,鬆開。”
他置若罔聞,走得極快,從後門將她帶出了顧家大宅。
夜裡涼沁沁的空氣包圍過來。
薑沉璟終於放開她。他仿佛是在克製著什麼,聲音失去了一貫的平穩:“怎麼回事?”
薑薑吞了吞唾沫,“我在外麵透風,他就來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認識他?”
“不認識!”薑薑立刻否認。
“不認識?”他眯眼,鏡片上折射出涼幽幽的光。
薑薑連連否認,“我真不認識他。”
他沉默了片刻,倏然問道:“那件西裝是他的?”
“是……不是不是!”薑薑說岔嘴了。
誰知道他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薑薑腦中突地一卡,好像……陸辭今天穿的是那天那件西裝!
薑沉璟這記性也太好了吧,他就掃了一下那件衣服就把那件衣服記住了?
剛才他這麼問肯定有詐她的成分,但是她卻沒有防備說漏嘴了。
“薑薑,不要撒謊。”他神情一肅。
“我……我確實不認識他。我的朋友,白梓蕁,我跟你說過。她在酒吧打工,我那天去看她,訂了一個包間,包間裡麵有件衣服,就是那件衣服。服務員以為是我的,就給我寄過來了,我查了下才知道是包間上一個客人的,所以就給他還回去了,我真的不認識他。”薑薑扯了個半真半假的謊。
她不想讓彆人知道她和陸辭之間的牽扯。
“這樣?”
“就是這樣!哥,我今天嚇死了。”薑薑癟起腮幫。
薑沉璟看著薑薑。
他的妹妹,或者說,不是他的妹妹。
一個人可以忘記一些東西,性格也可以改變,但是骨子裡最原始的東西卻改變不了,即使她努力包裝,努力偽裝,將自己徹頭徹尾地裝成另一個與之毫不相同的人。
薑薑發生改變是在大概半個月之前。
沈彩蓉讓他送她去學校。
即使厭惡,母親的話他也不能拒絕。
然而第二天早晨他要送她去學校的時候,她卻一反常態地拒絕了他。
把她送到學校,她也不再纏著他。
心中疑慮叢生,看到她故作鎮定地對他撒嬌時,疑慮更甚。
如同變了一個人,即使模樣沒發生變化。
後來他試探她,讓她把他的東西還給他。她說好。
根本就沒有,她根本就沒有拿他什麼東西。
可是她說她找不見了。
她不是原來的薑薑。
那個讓人厭惡,黏膩的薑薑。
一個人就算是性格會發生變化,也不會完全像另一個人一樣。
而且她還故意裝成薑薑原來的樣子,但是卻破綻百出。
然而她又確實是薑薑,他拿她的頭發去驗過DNA。
他想到了幼時看到過的神誌鬼怪之類的故事。
雖然荒謬,卻也十分有可能。
現在的薑薑不黏他,不纏他,這也是他不揭穿她,不告訴沈彩蓉和薑柏海的原因。
他不厭惡現在的她。
比起以前的她,他寧願她變成另一個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可是不知不覺中,有些事情卻好像控製不住了。他撫住心口,剛剛薑薑撞到他身上的麻痛還殘留在這裡。
“回去吧。”他恢複了以往的疏淡。
“好的好的。”薑薑的瞳仁亮亮的,眼角還有未乾的淚水。他抬起手,複又放下,指骨捏得泛白,“我去和爸媽說一下。”
“不要!”薑薑拽住他,她還怕著,怕他一走,陸辭又會從某個地方出現。
他抿起嘴角,“我打個電話。”
“行。”薑薑放手。
等到他打完電話,薑薑立即上了車。薑沉璟坐到駕駛座好半天了卻不啟動車子。
“哥,走啊。”
“到前麵來。”他說。
薑薑沒有猶豫立馬坐到前麵去。今天薑沉璟算是救了她,他現在要她做啥她都依著他。
第一次坐他旁邊的車位,薑薑感覺有些異樣。她扭頭瞟了瞟他,大道上的燈映在他分明的側臉上,薑薑閃了閃神。
確實是如作者描寫的那樣啊。
俊致沉斂。
眼前浮現出白梓蕁清麗脫俗的麵容。
配,確實配。
以後他們倆生出來的小孩肯定特好看。
基因強強組合啊這是。
她拉回飄遠的思緒,陡然發現薑沉璟看向了她。
他蹙眉:“看我乾什麼?”
“咳咳咳!”薑薑登時轉回脖子。
麵頰有點發燙。
她剛才那樣子肯定像花癡少女一樣。其實她沒有花癡,她隻是感歎一下而已。
“看你……看你……哎呀,哥,你又長帥了。”她笑嗬嗬地含混過去。
薑沉璟默不作聲,然後把車子開了出去。
顧遠回到陽台時,卻發現薑薑已經不見了。他站到她之前站的位置,本來消散了的熱意又湧了上來。
忽然,他發現花盆裡的小花被揉爛了。
本來開得正盛的小花中剩下即將要乾枯的殘瓣。他有些心疼地把花盆端起來。
是誰做的?
腦海中不禁閃過那個讓他覺得有些可怕的男人。
踏進家門,薑薑才有了踏實的感覺。她鬆懈下神經,懶懶地躺在軟椅上。
顎骨那裡有點疼,她碰了碰,拿了鏡子照了下。
鬢發遮住了顎骨處淺淡的青紫指印。
被陸辭鉗製住無法掙脫的疼痛又席卷上來。
瘋子,變態,神經病。
她在心裡咒罵了他幾百遍,恨不得他去死。
一輩子也不要再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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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晨,薑薑虛著眼看了下臉,青紫指印消退了。
但不經意碰一下還是能夠感覺到疼。跟手背上的後遺症一樣,提醒著她,陸辭對她做過什麼事。
她梳洗完,傭人喚她出去吃早餐。
“昨晚上你們怎麼先回來了?”沈彩蓉問薑薑。
薑薑瞅了一瞅薑沉璟,說:“有點不舒服,我就讓哥送我回來了。”
“哪裡不舒服?”
“就……就有點暈。”
“怎麼會暈?”
“我也不知道。”
“我看你還是體質虛,等下我讓人給你熬點滋補的中藥喝,養養身體。”
“中藥?”薑薑微張口。
“對,中藥比西藥更養身,你喝一段時間養養。”
薑薑愁著眉,望了望薑沉璟。
早知道就不說她不舒服了。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很討厭喝中藥。又苦又難喝。
沈彩蓉吃完,對薑沉璟道:“沉璟,昨晚上那麼多漂亮姑娘,有中意的沒有?”
薑薑正往嘴裡塞東西,聞言慢下動作。
“沒有。”薑沉璟語氣很矜淡。
“沒有?”沈彩蓉唉了唉,“你上次說有中意的女孩兒是不是在騙媽,一直拖著不說,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你也不小了,二十七八了,也該成家了。”
她也想抱孫子啊。
薑沉璟沉默下去。薑薑悄悄彎唇。
就他哥這悶葫蘆的性格,和白梓蕁還得要磨合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在一起呢。她記得他們倆因為這樣那樣的事,得要好幾年後才能真正在一起吧。
沈彩蓉想讓他快點成家,還早得很哪。薑沉璟抬眸,看見她唇邊隱隱的笑意,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緩緩地敲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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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沉璟再要送薑薑去學校時,她沒有再拒絕。
不知道怎麼的,好像經過那一晚上的事情之後,她似乎沒有那麼抵觸薑沉璟了。
但是在麵對他時仍然不免有些拘束和緊繃。
有些東西,是沒辦法一夕之間就能改變的。她也沒想過要去改變,反正隻要她以後遠離他們就是了。
早上喝了中藥,又坐車,她胃裡有點犯惡心。薑薑開窗,讓新鮮空氣流動進來。
還是惡心。
胃裡翻江倒海,有些想吐。
“停車,停車。”薑薑拉了拉薑沉璟。
薑沉璟靠邊停下。她立馬衝出去,找到垃圾桶,乾嘔了幾下。
餘光裡出現一瓶水。
薑薑接過來,漱了漱口。
胃裡又翻滾起來,她屈著腰,感覺到背上被人輕輕地拍著。
薑沉璟神情嚴肅,動作很生疏,“去醫院。”
“不用不用,我就是暈車了。”薑薑嘔了半天沒嘔出來,再漱了下口,覺得沒那麼難受後才又回到了車裡。
她橫躺在皮座上,覺得這麼胃裡舒服一點。
到了學校的時候,薑沉璟抬眼,看著後視鏡裡閉著眼的人。他沒有喚醒她,直接調轉頭,車子一溜煙從校門前駛開。
薑薑聞到消毒水的味道。她迷迷糊糊地看到了穿著白衣的人影,腦中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哥?”她扶起額頭。
站在她跟前的醫生見她醒了,問她:“晚上是不是沒睡好?”
薑薑點頭。
是沒怎麼睡好。
這兩天她一睡覺就會夢見那晚上陸辭捏住她臉的場景。
一遍又一遍,沒有止境地循環。
即使很困很困,也睡不著覺。一閉眼就會想起陸辭那陰森森的麵孔。
總是淩晨一兩點才睡得著,睡不了多久就又會被夢驚醒,然後再怎麼也睡不著了。
“胃口也不太好?”
“嗯。”
醫生對薑沉璟頷頷首,旋即說:“我給你開點藥,拿回去按時吃。”
“謝謝。”
薑薑覺得自己快要成藥罐子了,上回生了病的藥還沒吃完呢,又要給她開藥吃。
還有沈彩蓉讓她喝的中藥。
開完藥她要去學校,薑沉璟不讓她去,“明天再去。”
“我沒事的。”
今天不去的話,又得跟輔導員請假,她都不好意思了。
本身也沒什麼大病。
“明天再去。”薑沉璟不容辯駁的口吻讓薑薑心裡有些躁。
她提起藥袋:“我要去上課。”
他沒再說什麼,一言不發地離開。
薑薑走出醫院,瞧見他的車還停在那兒。她踱到車邊,“這兒離學校不遠,我走過去,我不想坐車了。”她怕她又暈車。
薑沉璟仍然不出聲,她有點惴惴。
不會生氣了吧?
男主是個不喜歡彆人忤逆他的,她剛剛沒有聽他的話,他應該很不悅。薑薑正要說些話補救一下,車子一聲響,跟箭似的飛出去了。
尾氣掃到她鼻腔裡,薑薑掩住口鼻,彈跳開。
她揮散帶出的尾氣,看了看時間。
從這裡走到學校估計要十六七分鐘。她慢悠悠地走著,十點多的課,她還有好兩個多的時間。她插上耳機,去往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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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屏幕裡閃爍著紅點。
陸辭盯著紅點位置,對助理道:“下車。”
下車?助理一頭霧水。
這還沒到公司怎麼就要下車?
“嗯?”陸辭眉間聚起小山峰。
“是,陸總。”
助理趕緊下車,他給陸總打開車門,卻見陸總直接從另一邊下去,然後上了駕駛座。
要自己開車嗎?助理愕然。
下一秒,他瞪著眼,看見車子離他而去。
“陸總!”
怎麼走了啊,他還在這兒呢!
助理急地直跺腳。
林蔭大道上鋪滿了金黃色的樹葉,還零星摻雜著枯瓣。
鞋子踩在上麵沙沙地響,猶如在金色大道上行走。
林蔭下空氣新鮮,還有著早晨特有的新涼,薑薑深深地呼吸著,草木香氣進入肺腑裡。
薑薑小步小步地前行著,耳機裡輕柔的音樂被汽車的聲音覆蓋住,她朝後一看。
遠處有一輛黑色的車子正慢慢地行駛而來。薑薑走上高一點的台階,給車子讓路。
車子卻倏地減緩了速度。
薑薑沒怎麼注意,依然慢吞吞地前行著。
前麵的樹根下團了一坨黃黃的東西。薑薑走近發現是一隻小貓。
小貓緊挨著樹,身上蓋著樹葉,毛有些臟有些亂,腦門上的毛還揪成一撮一撮的。
它衝著她小聲地叫著。薑薑蹲下來,她從包包裡掏出餅乾和水。
她把樹葉圍聚在一起,而後倒出水,放到它的肉掌前。小貓立即湊到樹葉裡,伸出粉粉的舌尖舔著水。
它喝水的時候,薑薑把餅乾掰成小瓣,弄好後她走開。
回頭再望一眼努力吃著東西的小貓,心裡不禁有些酸澀。
多可愛的小貓,卻是隻流浪貓。她撇下那淺淺的酸澀,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突然,她停頓下來。
背脊發涼,仿佛被人盯上後背的毛骨悚然。
她站定,回身往後看。
那輛黑色的車子竟然還在她後麵。
不知想到了什麼,薑薑快速扭回去,
指尖顫著,幾乎要攥不住藥袋,她越走越快,仿佛後麵有猛獸在追她。
黑色的車子忽然加速,超過了她。她正要卸下一口氣,卻聽見車子輪胎劇烈摩擦地麵的聲響。
車子停在兩三米遠的距離。
車門一開,從裡麵下來了一個人。
薑薑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