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茶茶懟了之後,王之恒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炸開,他猶豫了一下,朝她伸出手,聲音也少了幾分刻薄,“真病了?要不要給你——”
可是他還沒碰到她,手就被用力打開了。
茶茶收回手,藏在薄霧後雙眸定定望向玻璃門的方向,並不再搭理王之恒。
王之恒神情變幻不停,一時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呂茶茶,你他媽想怎樣,老子送你去醫院還不行?”他煩躁地說了一句,頭發被自己抓得亂糟糟的。
女孩當沒聽到,卻忽然起身,朝門口走去。
“喂,你去哪——”他跟了上去,腳步有些亂。
這時玻璃門後出現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俊朗的臉卻陰沉著,周身遍布森冷無情的氣息。
在彆人看來,沈克銘這形象實在嚇人,但是茶茶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卻覺得鬆了一口氣,將他當成了救星。
可以依賴的人。
滴一聲,茶茶打開鎖,虛弱得仿佛隨時會倒下。
沈克銘伸手拉開了玻璃門,快速將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攬了過來。
“胃疼……”小病美人嗓子像被捏住了一樣,弱聲弱氣的。
“帶你去醫院,忍一下。”他聲音柔得不可思議。
說完便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王之恒僵在幾步遠的地方,看到尊貴不凡的男人瞥了一眼過來,警告的意味十足。
他杵在那裡,就這樣看著沈克銘將人抱起來離開。
王之恒回到自己車邊,小劉興奮地拿出相機翻著照片給他看,“王哥,這回真是勁爆了,那男的都乾脆抱著走了,這還不實錘?我看公開這些照片之後還有誰敢瞎逼逼!王哥,王哥?你聽到我說話沒有?”
王之恒盯著相機屏幕上的照片,卻沒有了往常的激動,而是暴躁地開聲,“行了,有什麼好叫嚷的。”
“王哥,你不是吧,一直以來不是你想挖呂茶茶的黑料嗎?我們都守了多久了?邵林那個不算什麼,今晚這個肯定能打那群粉絲的臉!那些人整天就會在網上跪舔,沒有一個人能比我們更了解呂茶茶私底下是什麼樣的人——”
王之恒忽然打斷了他,一雙通宵熬出來的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向他,恍惚地反
問了句,“我們有多了解她?”
小劉噎住了,半晌才摸著鼻梁回道,“能像我們這樣鍥而不舍蹲在她公寓下,還跟去劇組的狗仔,應該沒幾個吧,我們得到的料不是最多的嗎?”
“那她是什麼樣的人?”王之恒也不知道是在問他,還是在自問。
“愛裝病,文化水平低,情商低,愛斤斤計較,花心?”小劉勉強概括著,一時間有些不懂王之恒在想什麼,他有些忐忑地接話,“王哥……但是想想,她好像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王哥也算是一表人才,本來前途也挺好的,但是卻因為呂茶茶丟的工作,還淪落到現在這種被整個娛樂圈嫌棄和厭惡的地步。
所以王哥討厭呂茶茶,想要搞死她……小劉跟著他討生活,自然也會站在他這一邊。
王之恒點燃一支煙,怔怔看著前方發呆,沒有再接話。
小劉有些不明所以,抱著電腦準備編輯稿子的時候,王之恒才開口,“照片刪了吧,那是沈克銘。”
小劉嚇了一跳,放大照片來看,那尊抱著呂茶茶的大神,不正是沈氏集團的boss?
這種人,他們當狗仔的,當然是能不惹就不惹,否則不是能不能吃飯的事,而是能不能活著的事了。
“臥槽,呂茶茶抱上這條金大腿了?那以後我們還能……繼續嗎?”小劉忐忑地問。
“再說,走吧。”
“去哪兒?”
王之恒沒應,打著方向盤,開了出去。
一直以來,他也覺得自己對呂茶茶惡劣虛假的秉性摸得很清楚。
在他眼裡,呂茶茶是個花瓶,裝病是為了引起網友同情,以此立人設就更加惡心。
可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他以前習慣了將一件事誇大來寫,本質是什麼不重要,隻要能吸引眼球就足夠了。
漸漸地,他發現自己輕易就可以用一句話引爆流量,但是卻沒有了那雙發現事實真相的眼睛,或許他是故意遮起來了。
他一開始盯著呂茶茶是因為她身上有流量。
後來被她公司告了誹謗,他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大學起交往的女朋友,還被同行排擠嘲諷,他隻能自己單乾,爆藝人的各種黑料,似是而非,卻能影響網友的判斷,他賺到了自己需要的流
量。
呂茶茶耍大牌和病美人人設,都是他爆料的。
之後所有人都跟著厭惡起她來。
人的腦子總會先記住那些勁爆的有違三觀的信息,不管當事人怎麼澄清,反正他爆過的料,都會成為那個人終身的黑曆史。
她曾經放病曆表和診療單出來,但是沒有人相信,包括王之恒也不相信。
想要黑一個人的時候,當然隻相信自己的判斷,誰還管當事人的真實情況和想法?
王之恒低頭翻相機,狹長的眼因疲憊而半眯著。
相機屏幕裡,每一張照片都是同一個人。
他越翻,神情越暴躁,瞳孔裡是他自己都沒發現的震驚。
黑一個人太久,他的工作和生活,好像都被她填滿了。
他說不清自己心底裡是悲哀還是其他情緒。
——
茶茶吐了兩次,掛了針水,才昏昏沉沉閉上了眼。
昏睡過去之前,還牢記著讓沈克銘彆通知舅舅,免得他又飛奔過來。
茶茶可是好不容易把他勸回劇組的。
她想讓他集中精力來拍戲。
原主的願望很卑微,一是好好活下去,二是讓舅舅過得幸福。
意識漂浮不定,茶茶感覺自己做了很多夢,但是卻又一個都沒記住。
睜眼時,隻覺得眼睛乾澀得厲害。
天好像剛亮,窗外灑進些微光亮。
這是個單人病房,整潔又安靜。
她盯著天花板看了會兒,感覺身旁有人,才緩緩側過頭。
男人沉睡的臉近在咫尺。
他好像還是穿著昨天的衣服,黑襯衫黑西褲。
病床就一米二寬,他竟然就這樣委屈自己,枕著手臂側躺在她身旁。
他的手還握著她的右手。
她輕輕一動,沈克銘就倏地睜開了眼眸。
隻一瞬茫然,眼底又恢複了冷漠沉著。
“醒了。”他開口,嗓音是初醒的沙啞和性感。
“嗯。”茶茶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鼻音很重。
被他握著的手似乎腫了,動一下都疼,但是胃部卻沒有那麼難受了。
“還痛?”他很自然地問,冷冽的語氣卻無形中透著一絲關切。
茶茶想到夜裡的事,心裡暖暖的,她搖了搖頭。
她氣色很差,薄薄的皮膚像雪一樣白,看起來碰一下就會化掉,無比脆弱。
但是那雙眼眸卻明亮動人,靜靜映著他冷雋的臉。
病美人雖然惹人憐惜,但是他開始不喜歡她這樣子了。
脆弱得仿佛隨時會消失,難以真實掌握的感覺,他不喜歡。
“我可以離開醫院了嗎?”茶茶問。
“這麼討厭醫院?”他不答反問。
他查過記錄,她不算一個聽話的病人,總想著出院。
“嗯。”小病美人認真地點頭,大眼睛巴巴望著他,可憐又可愛。
沈克銘感覺心尖在顫抖。
她一開始爆紅的時候,網友評論,她一眨眼,他們就想把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麵前來,她歪頭一笑,他們願意匍匐下來任由她奴役。
他有那種體會了。
他輕握著她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被針紮得紅腫的手背。
茶茶感覺到又痛又癢,掙紮著抽回手,又輕輕推了他一把,“你還不快起來。”
兩人這樣躺著,挺奇怪的。
沈克銘卻不急著起來,幽幽開口,“吃少了胃痛,吃多了腸胃炎,你說你,是不是就隻有這張臉有點用處?”
茶茶扁了扁嘴角,原主不喜歡彆人拿她的臉說事,她也不喜歡。
沈克銘沒等她眼眸冒出淚泡,就捏住了她白嫩的臉頰,“臉也不好使了,誰喜歡看陰間生物?”
茶茶:“……”現在算是領會到他的毒舌了。
見她遲鈍呆愣的模樣,沈克銘放過了她,從床上起身。
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聲道,“所以,再生病就要打屁股了。”
“……”茶茶坐起身,看著他背影輕聲道,“沈克銘,謝謝你過來。”
沈克銘腳步頓下,微側頭,“要你還的。”
得,茶茶最後那點感激和感動,都被消磨掉了。
出了病房,沈克銘才掏出一直震動的手機,放到耳邊。
那邊是麥克激動的聲音,“沈總,結果出來了,林雲溪那份dna采樣果然不是她的。”
沈克銘停下腳步,聲音冷冽,“她從哪裡拿的樣本?”
“不知道,需要馬上告訴沈老嗎?”
“不用。”沈克銘卻道。
他掛了電話後,又重新走回了病房。
病床上,小病美人正小心翼翼地揉著自己的腹部,沒血色的臉微垂著,小嘴粉白。
沈克銘仿佛看了一個
獨自舔傷的動物幼崽,心臟一下子被揪緊。
聽到腳步聲,茶茶連忙坐好,抬頭看去。
他眼神黑壓壓的,她下意識說了一句,“我不疼了,就是有些餓……”
沈克銘喉嚨微癢,說不出重話,“看護很快送早餐過來。”
“那你怎麼又回來啦?”最後一個音微微上揚,軟軟的很可愛。
沈克銘朝她彎腰,伸手在她頭頂上摸了摸。
在茶茶疑惑的時候,她忽然感到頭皮刺了一下。
他拔了她一根頭發。
“白頭發。”
茶茶:“……”不可能!
她才20歲,哪裡來的白頭發!!
可是沈克銘手一縮,又正兒八經退開,轉身走了出去。
後頸有胎記的人千千萬萬,但是跟林雲溪距離最近的,就隻有茶茶。
他一開始懷疑過茶茶的可能性,但是林雲溪的DNA鑒定結果擺在了那裡,他便沒讓人繼續查。
可如今知道林雲溪的采樣並非她本人……
他心臟跳得快了一些,感覺要找的那人,已經在他身邊了。
醫院門口。
一輛麵包車裡,王之恒一看到沈克銘出來,就精神了起來。
呂茶茶的消息醫院是保密的,他就等著沈克銘走,自己去看個究竟。
他看著沈克銘的車離開後,才連忙下了車。
可是麵前的路卻被兩個民警給擋了。
“王之恒?”
王之恒點頭,之後就被以非法跟蹤他人,偷聽偷拍散布他人**的名義給帶走了。
——
幾百公裡外,男團選拔營裡,趁著大家沒起來偷偷躲在被窩裡玩手機的邵林,沒忍住罵了一句。
#呂茶茶疑似跟吊絲男友同居#
他的重點在,吊絲??
感覺有被冒犯到!
他從床上下來,跑進廁所,把手機拿出來,眼巴巴打了個電話出去。
“茶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