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1 / 2)

怪你風情惹火 江雙意 14517 字 4個月前

身後的鬆柏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遮蓋了為數不多的斑駁光線,將他大半張臉都籠罩在沉默的陰影裡。

光線昏暗得分辨不出男人臉上的表情。

向來沉靜不迫的江祁景竟然因為她這個不痛不癢的問句,有了片刻的失神。

好像是聯想到了什麼,握著她的力道也漸漸變小了。

雲及月趁機收回手。

江祁景看著他的動作,唇角扯了扯,僵住,又扯了下,眼睛黑漆漆得沒有一點溫度。

他又拿出了最官腔的那一套說辭:“雲及月,你也知道禮堂是公眾場合。你和其他人走得太近被傳出去,影響的是我們所有人的利益。”

雲及月是完全不吃這套的:“我隻是和他碰巧坐在一起,說了兩句話。唯一的肢體接觸是他扶了我,這也算走得太近嗎?”

“江慕言身份特殊。”

“因為他跟你有仇嗎?”

雲及月睫毛輕顫,“可是江慕言和我哥有合作,是我們家的客人。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在不觸犯我們之間的明文規定之下,挑選更合適的合作對象是彼此默許的吧。

非要說起來,當初你不就是因為席家在歐洲更有基礎,才將今年第一塊大肉給了席闌誠嗎?

你以為席家跟我們家就沒有競爭?你以為我不討厭席暖央?”

“……”

她抬起頭,自問自答:“我當然很討厭席暖央這個沒事找事的綠茶。但我知道我們不是戀人,隻是夫妻,很多東西點到為止就好。何況我們現在……連夫妻都不是了。”

字字平靜。

又字字洶湧。

男人眼底的光線被她的每一個問句磨得深暗晦澀。

將心比心、換位思考……對他這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上位者來說,好像確實太難了點。

以至於老天終於下了狠手,給了一個如此深刻刺骨的教訓,這才讓他二十八年頭一次體會到這種滋味。

……實在不好受。

事實上江慕言的身份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這個私生子弟弟他見了二十七年,早已練就了熟視無睹的本領。

唯一無視不了的,是江慕言那句暗含挑釁的話。

這個人是雲及月的初戀。

念念不忘到現在、極有可能舊情複燃的初戀。

手裡有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有的東西。

他會很嫉妒。

這才是江慕言身上最特殊的地方。

但江祁景向來不習慣把這些東西說出來。這次也如此。

雲及月隻當他是在默認:“反正我也要出國了,國外沒人認得我,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怎麼樣,滿意了嗎?”

她先是反擊,後又退讓,一個人把一整套話全部說完了。

按理說江祁景應該因為她頂撞的語氣而不悅,亦或者是發揮商人涼薄重利的本性,得到了她“不添麻煩”的答複便立刻鬆口。

然而他的真實反應跟雲及月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甚至沒有在乎她的語氣和她的承諾,好像在那麼一長段話中,隻選擇性地聽了無關緊要的幾個字:“你出國之後,多久回來?”

雲及月愕住。

在江祁景問之前,她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不知道。”

江祁景蹙著眉,手指微微收攏。花了極大的心力才克製住自己的語調,“也是,我們確實需要一段時間作為離婚冷靜期。”

語氣是他一貫的語氣。

但是他的意思……

難道他是覺得他們還有複婚的可能?還是覺得她提出離婚隻是一時衝動?

雲及月相信江祁景洞察人心的能力比她強一百倍。

她對離婚的態度從始至終都很堅決,這個男人又怎麼會不明白。

是她跟他走的這個流程裡出了什麼紕漏,讓江大總裁一時間過不去心裡的檻,暫時還不願意承認嗎?

雲及月自認不夠了解江祁景,也理不清楚這其中自欺欺人的邏輯。

她也不解釋,乾脆和他各退一步:“那就在這裡道彆吧。祝江總事業有成。我回去直接收拾行李。”

江祁景上前半步,卻霍地停住了。頎長的身影立得像一顆不會動的樹。

“我在京城等你。”

他說了一遍還覺得不夠,又咬重強調了一次,不知道是說給雲及月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我等你回來。”

*

明都總部。

鄭思原:“雲家的私人飛機已經降落。”

鄭思原:“雲小姐……額,太太上飛機了。”

鄭思原:“太太的飛機已經離開京城。”

“——飛往聖馬力諾國境中部蒂塔諾山。”江祁景抬起眼,淡淡地補了下半句。

他短暫時間內並不想聽見雲及月的名字。

“沒必要向我實時播報。她冷靜之後,自然知道回來。”

鄭思原被訓了一通,想說的話立刻欲言又止。

但直覺告訴他必須得說:“其實……江總……我說這麼多就是想表達一點……”

“嗯?”

“江慕言今天晚上也要去歐洲了。具體去哪兒不知道,但依照他給江鋒先生的說法,是去找個安靜的地方養病。”

聖馬力諾作為國中國,是一向的旅遊勝地。風景迷人,居民好客,氛圍寧靜,又有聖馬力諾銀行這個流動著大半個歐洲資產的經濟支柱。算是歐洲裡最適合靜養的地方之一。

雖然光是以上這些條件,並不能斷定江慕言就是要和雲及月去同一個地方。

但是他早不養病晚不養病,突然選在這個時候病情加重需要靜養,又大費周折遠赴無親無故的歐洲……

顯然是去找雲及月的。

江祁景麵無表情地聽完,手指捏著鋼筆,緩緩吐字:“——馮鳴同意我開的條件了嗎?”

鄭思原沒想到江總會略過江慕言去找雲及月這麼重要的消息。

難道他揣測聖旨揣測錯了?

他清了清嗓子:“合同簽好了。但是他以不想手裡工程爛尾為借口,說要等明湖灣的項目結束後才推出。”

江祁景:“可以。”

接著就沒了下文。

鄭思原卻認為江祁景一定會有話對他說,堅持不懈地在原地等了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後,江祁景平靜地道:“邵航怎麼樣了。”

“和席家那個項目他之前就做好了調研準備,席闌誠也沒有刻意刁難。都在計劃中,預計前期準備工作會快五到十天。”

“告訴他辛苦了,”江祁景垂下眼,“實地調研的事情,我親自去。”

也沒有什麼親自不親自。實地調研這件事,本來就沒有安排給邵航。

準確來說是江祁景現在臨時提出來的。

鄭思原立刻心神意會,順帶著一點善意的提示:“可是公司建在北邊,太太在歐洲南部——”

“直接去會對本地資本打草驚蛇。為了防止某些人的排·華情緒影響到正常計劃,先從周圍入手,點,線,麵,最後形成環形市場。”江祁景薄唇輕吐,“我需要親自去調研。”

鄭思原:“好的,我去通知飛行員。”

…………

私人飛機降落場離雲家的半山莊園很近。

江祁景沒找司機,獨自開車前往。

看見遠處半山莊園的輪廓,他眯了眯眼睛,將車子停在路邊。

他上次來這兒是為了接喝醉的雲及月回去。

再上次是和雲及月一起見家長。那天是何琣的生日。

再上上次……

其實每一次都記得。

江祁景伸手拿過煙草,指尖摁了下打火機,任由煙頭冒出火星和灰色的霧。

霧氣模糊了時間,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那個和雲及月分彆的深夏。

那是傍晚,路上人煙稀少。鳥叫蟬鳴都洋洋盈耳。

他站在這兒,遠遠地看了雲及月一眼。

因為隔得太遠了,隻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連正臉都沒看到。

但是始終記得雲及月踩著小皮鞋跳下車,層層疊疊的裙擺都被風吹得揚了起來。

好可愛的小姑娘。

是他見過最可愛的小姑娘。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

就像曾經的他一樣,都過去了。

他們中間已經有了有一道很深的隔閡。

不願同雲及月坦誠,又不願因為那些隔閡而放手,以為可以這樣圇囤地過一輩子。

心照不宣地假裝以前從未認識,對過去那些事閉口不談,然後像普通聯姻一樣一輩子,想來也沒有什麼不好。

自欺欺人太久了,以至於真的相信他對雲及月隻是聯姻的關係。

但是到頭來卻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恨一個人和愛一個人不是感覺,而是一種技能,像識字,像遊泳。

一旦恨過或愛過,這種技能就會長久地潛伏在身體裡。

可以忽視,但永遠也剜不掉,永遠也不能分開,永遠也沒辦法遺忘。

一旦雲及月走了,所有東西都會天崩地裂般全部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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