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1 / 2)

怪你風情惹火 江雙意 8531 字 3個月前

在雲及月醒之前,他無數遍地用各種各樣或真或假的理由安慰過自己。

——雲及月曾經那麼愛他。

——雲及月答應過會永遠喜歡他。

——雲及月喝了他買來的粥。

用最可笑最自欺欺人的方式在那些細節裡挑挑揀揀,勉強拚湊成一個巨大的期許。

就像是在冰雪將融的時候,攏過薄薄的雪片堆一個脆弱的雪人,小心翼翼地嗬護著。

但等初春來臨時,一切終將都化為烏有。

最後連一點殘渣都不肯留給他。

強烈的落差感幾乎要逼瘋江祁景,將他整個人都剝皮碎骨地淩遲了一遍。

雲及月偏過頭,看著麵前肩弧微顫的男人。

即便腦海裡已經有了江祁景挽留他的那些記憶,可親眼看見他這麼低聲下氣的時候,雲及月還是覺得有點……說不出來的可笑。

她濃翹的長睫上卷,聲音裡綿裡藏針地帶著一絲淡淡的諷意:“江祁景,如果你曾經稍微留意一下,就會發現我已經用那種彆扭又奇怪的方式喜歡你很久了。”

江祁景手指緊緊攥著。那一瞬喉嚨噎住,像是被剝奪了呼吸的權利。低下頭,啞聲地認錯:“是我眼瞎。”

雲及月並不在乎他的話,像是陷入了回憶:“我曾經……真是個被愛你的心打斷過脊梁的人。”

江祁景驀地想起了記分本的最後一行。

心腔又被砸出了一個難以填補的窟窿,渾身的血液都被抽乾,向外流瀉得狼狽。

雲及月唇角溢出輕嫋的笑,明麗的五官在這一刻很柔和,“其實你知道的,你對我一點都不好。”

江祁景無法否認,眼圈很紅,絲毫沒有昔日冷靜淡定的模樣:“我知道。你的失憶……我會負全責。”

“不用了。醫生早就白紙黑字地診斷過,失憶的根本原因是我的幽閉恐懼發作,你隻是個誘因而已。”

雲及月一筆帶過那天晚上在小書房裡遭受到的莫大恐懼,咬著唇瓣又嫋嫋地笑出來,“你不會連我有幽閉恐懼都不知道吧?”

江祁景的眼裡閃過淡淡的驚愕。

他想起兩周年紀念日那一天,雲及月隻穿了條睡裙,臥室的窗子大開,他冷聲淡淡嘲諷她是被冷風吹壞了腦子。

當時雲及月並沒有跟他解釋。

他也從來沒有在意過那些小細節。,以至於那晚竟然默許她一個人待在小書房裡。

一定……很疼吧。

一定比現在的他,疼上成千上百倍。

那是他根本還不清的債。

洶湧的愧疚席卷而來,幾乎要將江祁景整個人淹沒。

雲及月倒也不在意他的表情,自顧自地把想起來的那些事情全都七七八八地說了出來:

“我記得我剛回家的時候,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訂婚了,那個男孩子其實挺好優秀的,但我滿腦子都是你,一哭二鬨三上吊地逼我爸解除婚約。我媽還問我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那個時候她怎麼回的。

哦,她暗戳戳地炫耀了江祁景:“何女士你不用太操心,那個人家境學習都挺好的。”

何琣正在切水果,正色說家境學習好有什麼用,要教養好。

比如說江鋒那個大兒子,家世夠好吧,學習夠好吧,前腳跟混混打架打贏了,第二天被混混反咬一口拎進了警局,差點上社會新聞,後腳出警局就跟父母吵到斷絕關係。類似這樣又瘋又沒底線的人就要儘量遠離。

“恰好那個時候我媽想認秦何翹做乾女兒,我以為她是來監視我的,鬨回一中還跟你避了一段時間的嫌。

那個時候我每天都要去小樹林後麵的錦鯉池裡許願,希望你少生點我的氣。結果後來發現……其實你也不太記得我了。

現在想起來挺好笑的,那個時候我怎麼沒有移情彆戀,還繼續喜歡了你這麼久呢。其實我也想不明白了。”

曾經的她堅硬得像一塊鋼化玻璃,無論怎麼傷害敲撞都完好無損。

但如果有人在最脆弱的點上輕輕一擊,整塊玻璃便會在瞬間潰得粉碎,爆炸碎裂成不起眼的塵埃。

其實哪兒有什麼東西會突然間崩潰。

就像一棵參天古樹轟然倒塌,旁人看不見它朽掉的木心,爛掉的樹根,隻看到它因為一場不算劇烈的風雨而死亡。

然後想著,這棵樹好脆弱。

旁人看見她,然後也會想著,她好脆弱。

怎麼會呢。

她喜歡江祁景的時候,比誰都堅強。

雲及月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抬頭的弧度帶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離:“你不要誤會了,我沒有替自己平反的意思。隻是想說明一點——”

“是你先放棄我的,不要表現得好像是我拋棄了你一樣。江祁景,這一套對我真的一點用都沒有。”

從聽見她說一哭二鬨三上吊解除婚約開始,江祁景的瞳孔就下意識緊縮。

當雲及月輕聲細語地把當初為什麼裝作不認識他解釋清楚時,他已經滿眼空白。

他愣了很久很久才回過神,心尖像是被硬生生淋了一勺熱油似的,疼得揪起,握成拳的指節已經因為用力變成了青白色,在掌心見了血。

男人額偏垂下頭,剛剛還筆直的高大身材搖搖欲墜,撐著牆也沒有辦法站起來,最後踉蹌地半跪在病床邊,聲音很低:“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即便知道這個時候說一點用都沒有,可是他再也找不出來更合適的詞。

歸根結底都是他的錯誤。

年少時自尊心扭曲過盛,雲及月不理他,他就加倍地把冷漠和惡意還回去,像個被父母否定後沉不住氣的小孩子,看見同齡人也在笑自己,便立刻跳著腳證明自己有多了不起。

結婚後又從來不肯麵對自己的內心,好像把過去自己的做法否定是件天大的難事,最後隻能用最稚拙的辦法試探和傷害愛自己的人。

江祁景的嘴唇翕動著,喉嚨啞得連一個多餘的字都說不出來。心臟早已經被剮得千瘡百孔,拚湊不出任何完整的地方。

雲及月低下頭,嬌顏一片平靜:“我想休息了,你可以出去嗎?”

她甚至根本不在乎他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