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下)(1 / 2)

會讀心與不標記 佐潤 12565 字 4個月前

平日再怎麼鎮定的女孩子在這種情況下也會慌亂,在一片溫柔的沉默中,隻有兩人的心跳聲分外鮮明。

聞昭閉著眼感受她的情緒,除了因為緊張微微攥起的拳頭,以及雖有懼怕卻仍然想要試著回應的雙唇。這種帶怯的迎合讓聞昭忍不住想要加深這個吻,他開始覺得這三個月的等待太過漫長,他應該早一點這樣的,多一秒也不想浪費。

少女被他吻得雙眸起霧,在唇分的間隙埋在他懷裡,因為情緒的波動而漏出一點鈴蘭的花香味。

“彆害怕。”聞昭撫摸她的頭發,複述一遍剛才她說過的話,“什麼都行,你說了算。”

對方終於抬起頭來看他,半晌後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

聞昭後來想,那應該是他生命中最恣肆的幾年。

沒有那麼多壓力,認識他的人也不多,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用隱藏自己的想法,反正站在自己身後那個溫柔笑著的人什麼都知道。

他的鈴蘭想繼續深造,他就安靜地等,那時候他一直以為,他們可以像自己想的那樣走下去。

他想給對方很多東西,不論是財富、身份,或者永不磨滅的愛情,什麼都可以。

財富上,他雖然知道對方並不執著這些,卻還是以她的名字命名,再用對方的虹膜為密碼做了一套完整的、隻屬於她的流動金庫,隻要對方還在帝國範圍內,無論再多遙遠的子星或是區域,都無後顧之憂。

至於身份,聞昭曾在許多個夜晚裡構想,等對方一畢業,他就可以驕傲地告訴所有人,他有一朵盛放的鈴蘭花。她接受萬人敬仰,卻也永遠自由。

直到兩人畢業前一天。

那天晚上聞昭甚至險些克製不住想要標記她,又怕對方第二天精神不濟,最後才隻是戀戀不舍地舔了舔她的頸側,肆意地汲取鈴蘭的芬芳。

他感受到對方的手覆在他沾著薄汗的背脊上,聞昭輕笑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都聽到什麼了。”

對方臉紅得說不出話,聞昭又俯身輕輕啄吻她的唇角,一邊吻一邊說:“不喜歡嗎。”

他知道她能聽見自己此刻的心聲,他的加冕儀式已經提上日程,他有多麼想在那一天牽著她的手一起走過長長的台階與紅毯,戴上皇冠手握權杖,在那一刻就擁有一切。

不日後就會有新的生命誕生,孩子一定永遠溫柔善良,也一定被幸福和希望簇擁。

在滿室的鈴蘭香裡,聞昭淡笑道:“當然最後那條不用太急,順其自然,不過說不定今天……”

他知道今天其實兩人都有點瘋,所以才會順著想到那邊去。

不過他沒說完,因為對方雙手勾著他的背,用嘴唇堵上來,不讓他繼續說話。

等到兩人重新精疲力竭,聞昭才聽到對方略帶羞赧的聲音。

“那如果真的……”她的聲音幾乎是有些期待的,“我可以給他起名字嗎。”

他一愣,隨後很快擁住她:“好。你說了算。”

“我不知道我的讀心術是哪裡來的。一開始我其實並不喜歡這種感受,它會讓我生出一種迷茫。”

“迷茫就像身處黑夜一樣,我不喜歡黑夜。”

“所以,”她用纖長的手指一點一點描繪他的眉眼,“我很喜歡你的名字。”

也很喜歡你之於我的含義。

昭,本來就是光明的意思。

那麼他們的孩子也一定要很美好,也許生命裡會短暫地出現黑夜,但無論如何,總會找到光亮。

“叫‘晗’,可以嗎?”

聞昭隻覺得空氣中的鈴蘭香都是對方的愛意,他與自己的愛人在溫存裡鋪滿了一切對未來的構想,他被溫柔包裹著,從今以後所有的幸福都將與他有關。

“好。”他說。

“明天晚上我在正殿等你。”

然後我們永遠在一起,我的Queen。

可惜第二天聞昭在原地枯坐了不知多久,從滿懷期待、不可置信到開始擔憂,以及最後被重重絕望覆蓋。

他跑遍了所有可能找到對方的地方,去過她的學校,問過她的同學。

大家都說畢業禮上一切正常,直到最後她還笑著對大家揮手,說要最後給自己的老師做告彆。

聞昭的人還找到了許知恒,她曾說過這是她非常崇拜的老師。

彼時這名“Omega”學者手裡握著一束洋桔梗,嘴角帶著笑意,對聞昭的親信禮貌地開口:“您說那個學生?半天前就已經跟我道過彆了。”

後來聞昭也沒有停止關注,可對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一點音訊也沒有。

他送的東西全留在她屋子裡,隻是少了那副棋。

有時他甚至開始懷疑,對方會不會真的在最後一刻猶豫過後選擇放棄自己,不然怎麼會走得那麼乾脆,一句話也不願意留下。

在半年後,聞昭意外發現,那副價值連城的棋盤卻出現在了高價交易市場,自己留給她的資金卻從未動過。

屬下將它帶回來時,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美中不足的是它少了一枚King的棋子,即使有人防著做了,卻遠不及原本的精致。

聞昭捏著其中一枚沉默了很久。

他要接受自己被放棄的事實嗎。

聞昭斂下眼。

“準備儀式吧。”

原本提上日程的加冕禮因為這件事耽誤了太久,聞昭想,他終究要麵對。

彆說平民區,他連子星都去過了,卻找不到一點線索。

聞天堯是已故親王聞曄旁支的孩子,而那個一直低調不露麵的“皇後”,也不過是聞昭找來堵住民眾之口的某個女性,對方早就在彆的地方安靜地生活著,陳列館那條裙子也一樣,那段愛情屬於對方,是另一段故事了,與他無關。

聞昭在聞天堯成年後就對他坦白了一切,去留的選擇也交給了他。

但聞天堯沒舍得放下這個“王子”的頭銜,聞昭在心裡歎了口氣,卻選擇不說破。

他曾經覺得自己很走運,在鈴蘭消失後,他又覺得自己被幸運之神棄如敝履。

儘管希望渺茫,他卻還是不肯放棄。

會不會有那麼一種可能,對方沒有拋棄他,而他們真的有一個孩子,生活在某個地方。

可他再也沒有等來自己的鈴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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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昭從回憶裡抽離出來。

他來到核心區的監獄,走到最裡麵的一處牢房前。

與傳統的監獄不同,這本就是為特等罪犯設計的,刑罰也有很大的區彆,而其中之一就是提取罪犯的精神力,再戴上特製的乾擾器,注入懲罰用的精神藥劑。

說來諷刺,這項研究當年許知恒也曾經參與過,沒想到最後自己也成了它的使用者。

原本這項刑罰是讓人沉浸在虛擬而恐懼的精神世界裡,從裡到外形成打擊。

隻是許知恒自己也沒有想到,在這種精神藥劑順著血管流入他的身體後,意外發生了。

聞昭找了醫學專家多方檢查後發現,許知恒體內的蟲卵血清竟然也被這項藥劑乾擾,分子結構被打破,換句話說,就是不再具有原來的作用,因此原本控製他變得崩壞的“始作俑者”消失,在一次次全身血液透析後,這種蟲卵因子被一次次洗滌碎裂,最終完全清除了他的身體。

簡單說,這位被蟲卵血清控製了多年的科學家,最終變回了自己本來的樣子。

可記憶不會消退,他做過的所有事,從未如此清晰地擺在自己眼前。

用幾乎一整顆星球的民眾做荒唐的實驗,毀掉自己想愛不敢愛的學生,親手殺死了聽話乖巧的養子……

他更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除了出生時間可以間接佐證,還有在自己第三次強製標記後,對方就咬牙搗毀了腺體,在沒有信息素安撫、所有一切都是折磨的前提下,Omega根本不可能打開生丨殖丨腔,遑論懷孕。

據看守的士兵說,許知恒恢複的當天,慟哭沙啞到一句話也說不完整,中途一度暈過去數次,又在不可置信的自責裡重複醒來。

林晗沒有來看過他,他唯一傾儘心力治愈的祁嘉澤終於恢複了正常生活,他選擇性忘記了那一段曾經讓他痛苦的回憶,隻記得自己有個哥哥,一個一直會陪著自己、為他遮風擋雨的哥哥。

祁嘉澤終於如願以償去了銀河陳列館,原來他一直想存進去的東西不過是一個祁嘉木送的再普通不過的玩具——他早就知道自己跟哥哥並無血緣,卻依舊篤信著對方永遠不會拋棄他,永遠做他的哥哥。

聞昭走到專門看護許知恒的親信麵前,垂眸開口:“這幾天怎麼樣。”

“完全無法進食,除了發呆就是哭號,生命體征一度衰弱。”

“那就給他喂高強度的營養劑,怎麼樣都行,想儘各種辦法灌進去。”聞昭聲音泛著冷,帶著二十餘年的恨意,“意識模糊了就把他喚醒,不允許他死。”

兩人說話的動靜驚到了裡麵的人。

許知恒撐著一雙浮腫的雙眼看過來,他的雙手雙腳都因為掙紮磨得鮮血淋漓,原本的書卷氣消失了,被血清影響過的瘋狂也不見了蹤影,頭發花白,渾身透出行將就木的絕望感,如同行屍走肉。

他與聞昭對視。

他看到聞昭就隻能想到鈴蘭,他想張口叫住那個名字,可還沒等他說出來,一股強烈的信息素席卷了他。

許知恒的雙膝不受控製地軟下來,高於自己的Alpha信息素讓他屈服,可與那些不能重來的罪孽相比,這完全不算什麼。

“你永遠、永遠不配叫出這個名字。”

“我錯了,許教授。”聞昭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原本說過,想讓你聽聽我打算讓你怎麼死。”

許知恒牙齒劇烈顫抖著,卻因為壓製力連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空洞地看著麵前的男人淡淡開口。

“我現在不想要你死了。”

他看見聞昭吩咐身邊的人。

“精神乾擾劑加倍,除了延長大腦時間感知幻覺外,其他的致幻劑都不需要加。”

他的感知時間被延長,在精神世界裡痛苦地煎熬折磨一年,在現實世界裡不過堪堪度過一個小時。而這樣的感知,他要永遠承受著。

但許知恒不需要致幻劑造出更恐怖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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