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清楚的記得,她最後一次鑽進被窩時,是“戊戌年二月初五”——也就是她過生日的前一天,所以她不可能記錯。
從戊申年到戊戌年,正好是十年整。
宮人談論昨天太後過生日遭遇刺殺,今天是二月初七,那麼昨日就是二月初六——紀雲的生日。
紀雲現在肯定她就是紀太後本人。
十年,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之間我都經曆了些什麼?
我隻想做一條混吃混喝,慢慢苟到退休的鹹魚,怎麼變成了一飛衝天的鳳凰?
為什麼這十年就像被人偷走了似的,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紀雲用多年看的經驗來推斷目前混亂的局麵:奪舍!這十年我一定是被人奪舍了!
有一個靈魂霸占了我的身體,成為太後,十年後,奪舍的靈魂走了,我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可是,我不想當什麼勞什子太後啊!
紀雲腦子裡狂風暴雨,窗外突然變亮了,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紀雲像條泥鰍似的溜回到床上。
值夜的宮人也隨之驚醒,扶著熏籠站起來。
此時快三更了,永興帝剛剛批閱完奏疏,來探望紀太後。
見太後依然沒醒,永興帝把宋院判叫來,正欲痛罵,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進來說道:“皇上,李太後來了。”
永興帝趕緊去門口迎接親娘,李太後屏退眾人,和兒子說體己話,“你忙著國家大事到深夜方休,還要操心紀太後的病,要保重龍體啊。”
永興帝說道:“朕用過夜宵了,來看看紀太後再回乾清宮休息。”
李太後看了看病榻上“昏迷”的紀雲,歎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從來都是個有福氣的,你我母子當年若沒有她暗中扶持,估計早就死在安樂堂。你得好好孝順她——隻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早就定在二月十五選秀,選出皇後和兩個嬪妃,為皇家開枝散葉。”
“你下旨要她主持選秀,可是東廠那邊沒找到刺客的幕後主使,十五那天即使她能醒過來,你也不好讓她繼續冒險,拋頭露麵,這次選秀真是曆經波折啊。”
永興帝蹙起劍眉,說道:“紀太後這個樣子,朕無心大婚。給這些秀女一些賞賜,打發她們回家自行聘嫁。”
李太後不同意,“今年不選,明年也要選。這些秀女都是從民間千挑萬選出來的,你把她們打發出宮,嫁給彆人,明年再選一次,難道一國之君要從上一次挑剩下的民女中選皇後?勞民傷財,也不體麵。”
選秀就像割韭菜,皇帝隻選頭茬韭菜,現在要把頭茬的韭菜拱手讓人,再次選秀,割的第二道韭菜就不好“吃”了。
“何況——”李太後親自給紀雲掖了掖被角,“這一次的秀女死的死,傷的傷,隻剩下三十二個。她們替紀太後擋了血光之災,是有功的,怎麼好放棄她們?”
永興帝問:“太後的意思是……”
季太後說道:“哀家替紀太後主持選秀。”
“這——”永興帝有些猶豫,畢竟紀太後是嫡母,位居正統,李太後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永興帝不敢明說,
李太後說道:“哀家也是太後,去年你封我們為太後時,聖旨上說是‘兩宮並尊’的。哀家為了紀太後的安全、皇家的名譽還有你的子嗣考慮,不得已幫忙主持選秀,合情合理。”
“再說了,你大婚之後,皇後敬獻的第一杯媳婦茶自然是給仁聖太後的,第二杯才輪到哀家,禮不可廢。”
永興帝說道:“明日朕與內閣大臣商量一下。”
這是選元後,需要慎重考慮。
“昏迷”的紀雲聽了,心想這個少年太子是個有腦子的,不會輕易被人左右。
十年過去,到底是幾皇子繼承皇位?
曉得也沒有用,當年內庫保管員紀雲根本沒有資格效命禦前,是個基層女公務員,她連皇帝和六宮嬪妃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何況是尊貴的皇子們。
李太後有事說事,說完就擺駕回宮了,永興帝少年人,火氣大,把宋院判叫來痛罵之後依然不解氣,命人拖出去打板子。
宋院判一把年紀了,一棍子打下去恐怕要了老命,遂跪地求饒。
禦馬監的人立刻堵了嘴,就像扯狗皮膏藥似的,把宋院判從地上“揭”下來。
眼瞅著要連累無辜之人,紀雲不裝了,趕緊咳嗽了兩聲,故作夢魘狀,“有刺客!救命啊!”
紀太後醒了!
永興帝大喜,跑到病榻旁邊說道:“太後莫要擔心,刺客已經全部伏誅,慈慶宮是安全的。”
紀雲瞪大雙眼,抱著枕頭,呲溜一下躥到了床尾,一臉警惕的看著永興帝:“你是何人?膽敢擅闖哀家寢宮?”
又指著正在拖拽宋院判的禦用監勇士營的官兵,“你楞在乾什麼?還不快來救駕!”
這是寢宮裡紀雲唯一熟悉的麵龐——他就是那天將她拖出水潭的人。
他頭戴紅氈笠,穿著綠衣,外罩著紅色的無袖褡護(類似垂到腳踝的長款馬甲),眉目若畫。
方才紀雲慌亂之時思索對策,心想一頭大蒜強行裝水仙,剛開始還能裝一裝,到後來遲遲不開花還抽出一根蒜苗來,破綻百出很可能被視為妖孽,不如一開始就自爆其短,有什麼錯處就推脫“我不記得了”。
彆問,問就是失憶。,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