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因為軍功已經升為正七品都頭的郭驍騎馬從馬軍營行了出來,剛要催馬快跑,身後忽有人喊他:“郭兄等等。”
郭驍回頭,認出喊他的人乃是京城一名門之後,兩人有些交情,多次一道回城。但這次郭驍有事,朝對方拱拱手,道:“我今日要晚些回城,楊兄先走吧。”說完策馬,朝軍營西方疾馳而去。
約莫兩刻鐘後,郭驍來到了一個小村子,白日他帶兵從這裡經過,偶然發現一戶人家院中種了兩棵櫻桃樹,樹梢有些紅色的果子。按照記憶,郭驍很快便找到了那戶人家,當家的男人正在劈柴,見門口來了一位軍爺,連忙跑了出來。
郭驍要買櫻桃,男人瞅瞅自家的櫻桃樹,憨厚地道:“熟的不多,我摘幾顆紅的給軍爺嘗個鮮,不用錢。”
郭驍頷首,隻道:“紅的都要。”
男人熱情地去摘櫻桃了,或是踩著板凳,或是翻到旁邊的牆頭,把夠得到的紅櫻桃都摘了,勉強裝滿了一粗瓷大碗。男人剛跳下來,家裡四五歲的男娃就高興地跑了過去,要櫻桃吃。男人推開兒子,虔誠地將大碗捧到郭驍麵前。
郭驍拿出隨身佩戴的荷包,裡麵有十幾兩銀子,郭驍直接倒在地上,再將碗裡的櫻桃倒進荷包,一顆不剩,最後把碗還給男人,一言不發地走了。他才上馬,穿灰撲撲布衣的男娃突然哭了,哭自己被搶了櫻桃,他爹卻激動地滿臉通紅,飛快撿起地上的銀子,抱起兒子就往屋裡跑。
郭驍一路疾馳,回了國公府,下馬便對門房道:“請大姑娘、四姑娘、五公子去頤和軒。”
門房應諾,派人去傳話。
宋嘉寧在給弟弟當車夫呢,拉著木馬豆豆在院子裡溜達,聽說郭驍請她跟弟弟,宋嘉寧疑惑問:“世子有說何事嗎?”
小丫鬟搖搖頭,道:“門房沒說,也請了大姑娘。”
庭芳姐姐也去,宋嘉寧放心了,同母親說一聲,她領著弟弟出了門。姐弟倆走得慢,半路遇見庭芳,等姐弟三人跨進頤和軒上房,郭驍已經換了一身家常袍子,麵容冷峻地坐在北麵的主位上。視線掃過兩個妹妹,郭驍淡淡道:“路上經過一戶養櫻桃樹的人家,統共摘了這一點,不值得端到祖母麵前,你們仨吃了吧。”
一荷包櫻桃,泛青的都挑出去了,剩下十幾顆,盤子底都沒鋪滿,確實有點可憐。
但這是兄長的心意啊,庭芳很高興,笑著道謝,先抓了一顆遞給茂哥兒。
茂哥兒已經學會怎麼吃櫻桃了,小胖手接過櫻桃,再交給姐姐,巴巴地等著姐姐喂。宋嘉寧笑笑,坐到郭驍右下首的椅子上,低頭剝櫻桃,茂哥兒扶著姐姐的腿,姐姐剛剝好,他就張開嘴,像廊簷下嗷嗷待哺的雛鳥。
庭芳邊吃邊笑。
郭驍看著茂哥兒,忽的皺皺眉,問宋嘉寧:“茂哥兒吃過櫻桃?”
去年櫻桃熟時茂哥兒才幾個月大,不能吃櫻桃,吃了也早忘了,那麼,如果不是最近吃了櫻桃,以茂哥兒對什麼都好奇的勁兒,他接過櫻桃後應該最先往嘴裡塞,而不是懂事地交給姐姐。
庭芳本來不想提壽王府的,但哥哥太聰明,一點蛛絲馬跡就猜到了,她隻好笑著解釋道:“白天壽王殿下送了兩盤過來,熟的不多,隻祖母、茂哥兒分彆得了一盤,不過我吃著啊,還是哥哥帶回來的更甜。”
宋嘉寧忍笑,明顯是壽王府的櫻桃甜,庭芳姐姐真會哄兄長高興。
郭驍又不是幾歲的孩子,一個普通鄉野人家院子中的果樹,能與壽王府精心照料的比?想到自己費心得來的櫻桃既慢了一步,又不如壽王府的味道好,郭驍一路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再看看隻喂茂哥兒吃自己卻一顆櫻桃都沒動的繼妹,郭驍眼底一寒,胸口噌地竄起一道火。
弟弟妹妹們離開後,郭驍喊來阿順,冷聲吩咐道:“你去東郊莊子跑一趟,讓莊頭挑幾塊地專種果樹,凡是京城能栽活的果樹,莊子上都要有…對了,買明年就能結果的,結不出來,罰莊頭五十板子,賣了。”
阿順驚詫不已,完全不知世子爺怎麼突然跟果樹杠上了,但瞄眼世子爺鐵青的臉,阿順什麼都沒敢說,老老實實去安排了。
郭驍依然不解氣,夜幕降臨,他一人去了後花園,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走到了國公府、壽王府共用的高牆下。
對麵就是百果林,郭驍負手站在夜色中,良久良久,才長長地出口氣,走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