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婦拜見王爺。”
眼看著壽王來到了近前, 林氏心情複雜地領著女兒行禮, 瞥眼男人墨色的衣擺, 林氏眼底是一片惶恐。三年前宮裡選妃, 楚王、睿王都被賜婚, 唯獨壽王受了冷落, 當時京城就一片議論, 如今自家的私事又注定要連累壽王淪為京城百姓口中的笑柄,林氏怕壽王惱羞成怒,將火氣發在女兒身上。
也許壽王離府, 便是要進宮請求皇上退婚吧?
“起。”趙恒平靜道,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林氏、宋嘉寧一同起身。
趙恒的目光,在宋嘉寧左臉上多停留了片刻, 見她臉頰梨花花瓣一樣白嫩, 肉嘟嘟的誘人去戳一戳捏一捏,
縱使楚楚可憐也透著一股孩子氣的憨態。她心裡或許有千般悲苦, 落在旁人眼中, 卻更似尋常的委屈, 輕易就能哄好的那種。
趙恒忽然就覺得, 這麻煩也算不上什麼。
“婚事, 勿憂。”
前兩個字,趙恒是對著林氏說的, 停頓時察覺宋嘉寧抬起了頭,趙恒便下意識朝她看去, 然後對著那雙春雨新洗的杏眼, 說出了後麵的“勿憂。”
宋嘉寧驚詫地睜大了眼睛。
趙恒微微頷首,轉身離去,背影修長挺拔,如深山老林逍遙自在的仙鶴,頃刻間化成了崖頂屹立的青鬆。宋嘉寧呆呆地望著那抹背影,直到壽王上了馬車,馬車不緊不慢地朝東而去,宋嘉寧才終於回了神。
她扭頭看母親,林氏抱住女兒,輕輕地在女兒耳邊感慨道:“王爺對你,是真的上心了。”
一個王爺,不在乎女兒親爹隻是個舉人母親是個改嫁的寡婦,不在乎女兒有好吃之名在外,不在乎女兒臉上長了疹子可能落下痕跡,連女兒因父族爭鬥影響壽王府的威望他都不在乎,除了上心,林氏找不到彆的理由。
宋嘉寧點點頭,眼睛濕了,唇角卻忍不住地翹了起來。她不知道壽王為何要對她這麼好,也許是因為兩人之前幾番相處的表兄妹情誼,也許是他品行高潔因為皇上賜了婚,他便把她當未婚妻維護,但壽王對她好是真的,能嫁給這樣的男人為妻,宋嘉寧這輩子再無遺憾了。
太夫人、壽王都給了定心丸,進宮路上,林氏迅速理智下來,一邊思索如何應對宋二爺、胡氏,一邊指點女兒見了皇上後要如何行事。
皇上召見,國公府的馬車跑得飛快,兩刻鐘後,宋嘉寧
、林氏被宮人領到了大殿上。剛爬完高高的幾十層台階,鮮少出門的娘倆臉蛋都浮上了淡淡的紅暈,一出現在大殿門前,殿內的人便不約而同地轉身,一起看了過來。
郭伯言頭戴進賢冠,身穿紫色官服,腰係革帶,佩有錦綬玉佩,神色平靜不怒自威。瞧見匆匆趕來的妻女,視線掃過娘倆泛紅的眼圈,郭伯言微微皺眉,旁若無人地往前迎了幾步,問林氏:“家裡可安頓好了?”
問的是家事,話裡卻透著夫妻間的親昵。
林氏的心越發踏實了,柔聲道:“母親幫忙照看茂哥兒呢,國公爺彆擔心。”
郭伯言嗯了聲,再伸手摸摸宋嘉寧腦頂,笑道:“安安彆慌,為父自會替你做主。”
男人高大威武,四旬的年紀,臉上依然可見年輕時的俊美,卻比雙十年華的年輕公子多了山嶽般的威嚴,恍似萬
事成竹在胸。生父走得太早,宋嘉寧早就忘了,但在郭伯言身上,宋嘉寧真的體會到了有父親維護的安穩感。
朝繼父感激一笑,宋嘉寧慢慢看向大殿另一側的二人。男人一身灰撲撲的細布衣裳,曾經白皙的臉龐曬黑了黃了,但宋家男人都生的風流俊朗,便是一身布衣,宋二爺依然是個俊秀的男子,隻是少了風骨,顯得懦弱無能。他身旁,胡氏穿了一身青布衣裙,身形消瘦,本來膚色就偏黑,在牢房吃了三年苦,胡氏更黑了,原本出身殷食人家的富貴氣也變成了戾氣。其實她隻比林氏小兩歲,但現在兩人站在一塊兒,說胡氏是林氏的嬸母,都不會有人質疑。
宋嘉寧暗暗吃了一驚,沒想到叔嬸變化會這麼大。
宋二爺眼珠子則長在了林氏身上,以前就覺得嫂子仙女似的貌美,四年不見,嫂子竟然越長越年輕了似的,與侄女站在一塊兒,分明是對兒姐妹花。他看美人看得出神,胡氏則嫉妒地全身冒酸水,林氏越好,她的苦她的恨就越強烈!
“呸!你還有臉來見我!拐走我們宋家的姑娘,你對得起大哥嗎!”胡氏上前兩步,漲紅臉龐指著林氏就罵了起來:“大哥死的時候,是誰撲在大哥身上恨不得要一起死,原來都是裝給街坊們看的,一轉眼就攀高枝去彆人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