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五個月大了, 躺著躺著就骨碌翻個身, 翻完定要先瞅瞅娘親, 好像自己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盼望娘親誇她似的。女兒又漂亮又可愛, 宋嘉寧天天陪著女兒也不覺得膩, 白日精力被女兒占據, 隻有到了晚上,女兒睡著了,宋嘉寧默默地躺著, 萬籟俱寂,思念的酸澀才會襲上心頭。
王爺這會兒走到黃河哪裡了?桃花早開了,黃河春汛, 水勢大不大?
睡前老是惦記著, 晚上宋嘉寧做過幾次噩夢,夢見她的王爺站在堤壩上, 遠處突然洪水襲來, 她尖叫著要王爺跑, 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王爺被洪水淹沒, 滔天的浪潮轉瞬湧到她麵前…宋嘉寧猛地驚醒, 耳邊是女兒哼唧的哭聲,她伸手一摸, 小丫頭又尿了…
乳母就睡在床下,聞聲而醒, 熟練地幫小郡主換上乾淨的裡衣, 收拾好了,宋嘉寧將女兒抱到懷裡喂。昭昭閉著眼睛狼吞虎咽,宋嘉寧無意識地拍著女兒,不知不覺又開始想王爺。王爺二月初離京,二月底來了一封家書,下封,大概要等到這個月底了吧?
想著想著,睡著了。
第二天林氏母子過來的時候,宋嘉寧剛推著女兒逛到百果園的櫻桃林前。三月中旬,樹梢的櫻桃已經有泛紅的了,宋嘉寧每天都要過來逛逛,今日發現那些櫻桃更紅了,宋嘉寧心中一喜,吩咐劉喜道:“叫人把樹梢全紅的櫻桃都摘下來。”
劉喜笑著點頭,立即去安排。
宋嘉寧抱出女兒,去得趣亭中坐著,低頭逗女兒:“櫻桃熟了,咱們給父王送去,讓父王嘗嘗鮮。”
昭昭眨著大眼睛盯著娘親的唇,雖然不懂娘親在說什麼,但娘親笑了,她也就笑了。
那一瞬,宋嘉寧隱約在女兒酷似她的臉蛋上看到了一絲王爺的影子,再仔細瞧,又說不出哪裡像。她低頭親女兒,娘倆正親著玩,聽說母親弟弟來了,宋嘉寧喜出望外,立即將女兒放回推車,去正院見母親了。
看出母親有事情要說,宋嘉寧讓乳母弟弟在院子裡陪女兒玩,她單獨將母親請到內室。
林氏覺得吧,女兒作為一個王妃,不用攙和朝堂上的大事,但該知道的都得知道,因此先從趙溥回京一事講起,給女兒詳詳細細地介紹了兩朝元勳趙溥的功績,其中略掉了趙溥與宣德帝的恩怨,隻提趙溥與當朝宰相徐巍的仇。
一個是前宰相,一個是現在的宰相,宋嘉寧如今雖然貴為王妃,卻依然覺得宰相這樣的大官離她很遙遠,都像戲台上的人,所以母親說的細致,她全當故事聽了,反正都與她無關。直到母親提到趙溥獻給宣德帝的遺詔,宋嘉寧才心中一驚。
太後遺詔,皇上駕崩後該把帝位傳給皇叔秦王?
可是,上輩子當皇帝的,是她的壽王爺啊。
“安安在想什麼?”女兒神色變化太明顯,林氏壓抑著驚喜問。她一直都覺得女兒沒心沒肺,隻知道吃喝睡覺,去年女兒反駁睿王妃讓林氏刮目相看了一次,難道
女兒居然也看得懂皇位後的各種名堂?
她能懂,還是因為郭伯言暗示的呢。
“太後,為何要下這樣的遺詔?”既然母親問了,宋嘉寧就挑她最想不通的一點問道。
林氏沉默,遺詔本身牽扯太大,她問郭伯言,郭伯言都沒說,還叫她不用多想。林氏信任郭伯言,便也同樣敷衍女兒道:“太後自有她的道理,總之那些都與咱們無關,娘今日來看你,主要是叮囑你兩件事。第一,你去王府或進宮了,聽彆人議論這些,你心裡有數就行,彆插嘴,第二,王爺下次送家書過來,你回信時,簡單提句趙大人與遺詔,無需多說,家常為主。”
宋嘉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母親走後,宋嘉寧一邊陪女兒玩一邊走神,思緒又回到了上輩子王爺究竟如何坐上龍椅的謎題上,左思右想,想的頭都大了也沒什麼結果。最後宋嘉寧乾脆放棄了,那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男人,他當皇上,她就跟著沾光當皇後,他隻是王爺,她就
安心給他當王妃,隻要王爺對她好對女兒好,他對旁人如何,她不在乎。
“王妃,櫻桃摘好了。”劉喜抱著一籃紅櫻桃進來,笑著道。
宋嘉寧看著那籃櫻桃,想到母親的話,便覺得這個時候送櫻桃不太合適,昨日宮裡剛出遺詔,她今日就給王爺送櫻桃,容易叫人懷疑她心急通風報信兒。有了決定,宋嘉寧讓劉喜按照舊例將櫻桃分成三份,皇宮、楚王府、太夫人那兒分彆送一份,這是王爺定下的規矩。
到了月底,宋嘉寧先收到了王爺的家書。
一頁宣紙寫了半滿,簡單介紹了他這一個月的行程,宋嘉寧鋪平輿圖,對著黃河一帶的州縣,目光沿著王爺的足跡移動,最後定在了距離京城三百裡的澶州。說完行程,信也到了結尾:“這邊一切安好,你與昭昭如何?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