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色一轉,挽起袖子,躬著腰開始整理雜亂的大廳。
當然,在收拾之前,她沒忘記去補下妝。抹去豔色的口紅,壓掉熬夜的油光,使整張臉看上去依然戰鬥力滿格。
外頭的雨勢比昨夜還要凶猛,劈裡啪啦地幾欲穿透落地窗,電磁爐上的小鍋呲呲地冒著火,兩種聲音微妙地融合在一起,衝淡了下樓的腳步聲。
但薑蝶一直豎著耳朵,這一回,她沒有錯過信號。
“你在做什麼?”
這回的聲線不再帶著鼻音,很冷靜,是雪水從高山上流下來的那種清冽。
薑蝶假裝一激靈,慌亂轉身。
事實上,她側轉的角度是經過多次鏡頭實踐下來後,最完美的一個角度。
伸手不打笑臉人,眼緣可是很重要的,她必須營造良好形象。
可惜,她麵前的蔣閻卻沒有任何反應,看她和看她手心裡的垃圾袋沒有區彆。
他換了一身黑色襯衫,燙得沒有一絲褶皺。薑蝶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他的手,指甲全都修剪得圓潤乾淨,寬大的掌心裡扣著一把同色的長柄傘,看樣子正準備離開。
趁現在!
薑蝶連忙叫住他:“師哥好。”
一般人習慣叫他會長,但她偏要叫個不一樣的。蔣閻大三她大二,這麼叫也無可厚非。
薑蝶抖了抖手上的垃圾袋,仰頭看向他,一副被撞見不太好意思的樣子:“我看不慣亂亂的,就動手收拾一下。抱歉我們把你這裡弄得這麼亂。”
這話說得毫不心虛,是個人知道她的房間真實麵貌後聽到都會翻白眼的程度。
薑蝶之所以反常地收拾、還要做早飯,無非是想投其所好,在蔣閻麵前留下個好印象。
一切都源於在快艇上和饒以藍的那番對話,在昨晚見到蔣閻意外現身後,她心裡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設計大賽,她要找蔣閻當自己的模特。
他的身型就像十七世紀的魯本斯鉛筆下勾勒出來的弧線,修長的脖頸連著直角肩線,寬闊的蝴蝶骨在腰間收束,往下蔓延到長腿。衣服在他身上失去了地攤和高定的定義,區彆隻在於他穿哪件。
彆說放眼學校,縱使整個花都,都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當模特。
但這個選項,她之前從沒考慮過。說服蔣閻這件事,大概比拿下冠軍還要難。
可是在船上和饒以藍的一番交涉,突然啟發了她:就算她不去搶這個人,還會有彆人打他的主意。饒以藍就是其中之一。
那為什麼她要把這個可能性讓給彆人?
尤其是,不想讓給饒以藍。
原本心中一閃即逝的那點小火苗,經過饒以藍自大的煽風點火,一發不可收拾。
被她完全輕視的人拿下她勢在必得的人,到時候的饒以藍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除了拿下冠軍的期許,薑蝶又多了一份期待。
現在唯一的難點——就在於如何攻克蔣閻。
一上來就邀請肯定會被拒絕,得潛移默化溫水煮青蛙,先和他拉近關係。
她揣測一個自律且有強迫症的人打破了一次規則,必然不會允許自己有第二次失誤。所以判斷他今天一定會早起,哪怕昨晚睡眠不佳。
事實證明她沒猜錯,特意熬了一整晚等他,預先籌謀的這些小手段也順利地在他麵前展現。
她隱去心頭的得意,繼續表演道:“哦對了……剛才我胃有些疼,擅自用了你的米煮粥,希望你不要介意呀。”
蔣閻擦過她的身側走向玄關,極為簡短地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薑蝶趕緊加快語速:“他們都睡得太死了叫不起來,我煮的粥好像有點多。你還沒吃早飯吧?要不要吃一點。”
她走過去掀開鍋蓋,笑容凝固在臉上。
剛才加水加得太自信,說好的白粥硬是熬成了一碗躥稀一樣的玩意兒。
蔣閻瞥了一眼:“……”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妙的嫌棄。
“……謝謝,但我不愛吃白粥。”視線從鍋裡移到她的臉,掃了一圈,對上她的眼睛,頓了兩秒,“太寡淡,不合胃口。”
說完,轉身推門而去。
一瞬間,門縫被強烈的氣流衝擊,屋外足以將世界吞沒的潮氣鑽了進來,打濕了信心滿滿的薑蝶,眉毛焉耷耷地垂下。
她望著落地窗外那一朵逐漸走遠的黑色雨花,氣得鍋子差點沒拿穩。
寡淡就寡淡,乾嘛對著她的臉講?無語。
她忙不迭掏出鏡子仔細端倪一番,有鼻子有眼,腮紅剛補過還打得紅撲撲的呢。
明明活色生香,秀色可餐嘛。
薑蝶氣鼓鼓地合起鏡子,心想蔣閻肯定隻是在說粥。
但無論如何,和他交鋒的第一回合,自己慘敗。
她輕輕叩在冰川上的聲響,一絲回音都沒有,就被淹沒在浩瀚的雨聲中。,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