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以藍臉色一變,薑蝶根本看都不看她,徑直盯著真皮座椅上的主任問:“我可以問一下,這次的比賽評選,是按什麼標準來的嗎?”
係主任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盞。
“薑蝶,你是個很有靈氣的學生,專業成績不錯。你上傳的這個作品,院係的各位老師都給了很高的分數。”他一臉惋惜,“但你要知道,這次的比賽是和巴黎的藝術學院聯合舉辦,評分標準與我們是另外的一套體係。很遺憾,你的作品對方打了很低的分數。”
薑蝶咬咬牙:“即便是不同的體係,能打低多少分?我認為有關於美的感受應該是共通的。”
饒以藍忍不住插了一嘴:“你哪裡來的自信啊請問?你出過多少次國,看過多少次秀,有和那些設計大師聊過一次天嗎?就敢這麼大言不慚地覺得你的作品也會被巴黎的那些老師喜歡?可笑。”
薑蝶被她說中痛腳,張口欲要辯駁,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係主任擺手道:“以藍,你暫時出去一下,交換的事情我們等會兒再詳談。”
薑蝶聽到那“交換”這兩個渴求的字眼從他嘴裡說出,卻和自己已經毫無關係,腳跟仿佛站在懸崖邊上滑了下去,一隻手卻還固執地吊在邊緣。
身後傳來饒以藍關上門的聲響,係主任又抿一口茶,歎息著說:“對這個結果我也很遺憾,畢竟我們都是給了你很高的分數的,我可以給你透露,你的分數在我們這兒,是第一。”
薑蝶握緊拳頭,不可置信:“……巴黎那邊,給了我多少?”
“大約是中遊的位置,所以兩邊一折算,你的最終排名並不高。”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不要氣餒,以後有機會出國,多多學習,繼續豐富自己。”
以後有機會。
薑蝶心頭淒慘一笑,以後,哪還有什麼以後。
她早就打定主意,畢業後就找個工作,在國內讀研對她和薑雪梅來說都是一種負擔。更彆說出國讀。也有可能她還會有機會,等工作賺錢,順利的話攢下一筆錢……但那個時候她會保有這份渴望嗎?
薑蝶知道自己今天是要不出個什麼說法了,係主任給的理由滴水不漏,在合理的規則範圍內她輸了,而不是輸給莫須有的加分。就算她有疑慮也沒有辦法,天高皇帝遠,千裡迢迢的法國,她能怎麼辦呢?
薑蝶關上門,嘴裡溢出一股鐵鏽的味道,才發現自己已經將下唇咬出了血。
她回身,饒以藍還在門口等待,見她出來眉毛一抬,要笑不笑的語氣說:“井底之蛙。”她反回來撞過薑蝶的肩,擦著進門,扔下一句,“我怎麼可能會輸給你。”
*
離開辦公室之後,薑蝶漫無目的地坐公交車去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下車。
手機鈴鈴震動,顯示的是男朋友來電。
此時薑蝶無法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乾脆不接,但電話鍥而不舍一個接一個地打進來,無法繼續裝作視而不見。
她隻能走進路邊的奶茶店,沒有點奶,沒有點茶,點了一整桶冰水,嚼著冰塊按下了接聽。
“surprise!”她高昂著語調,輕鬆地笑著說,“恭喜我們會長大人,未來的一年不用異地戀了。”
“我聽說結果了。”
聽到他溫和的聲音,薑蝶嘎嘣地咬下一口冰,吞進去,血管裡快要噴射的岩漿和這脆薄的冰塊對抗,兩方抵抗得不相上下,最後岩漿潰不成軍地壓下去,冰塊也融化了,她的五臟六腑是戰役後一團哀傷的溫水。
薑蝶坐在奶茶店的櫥窗邊,伏下腦袋,高昂的聲音悶下去,低低地傳到蔣閻耳中。
“我剛才直接去找我們院主任對峙了,他說的最讓我難以釋懷的一句話,是以後有機會。”她說,“我最討厭以後這個詞。過了十八再吃到的兒童套餐,已經餿了。而我隻能選擇隻吃下餿飯,要麼乾脆就不吃。”
她不懂,為什麼自己總得忍受人生的後置。難道她這一生是會比彆人多活出一百年嗎?
蔣閻那端是很長一時間的緘默,他輕輕地問:“除了這句,他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麼不行的原因?”
薑蝶重複了那個破爛理由。
“他就是篤定我做不到像找他對峙那樣去巴黎跟人家對峙,所以他怎麼說都可以。但我根本不相信,這裡麵一定有其他說法。”
“那為什麼我們不真的去巴黎對峙呢?”
這話聽得薑蝶瞬間一愣,好笑地反問。
“……你以為我不想嗎?”
“既然你也想,那就很好辦。”蔣閻淡聲卻有力量,“我們一起去巴黎,尋找真相。”
“彆開玩笑了吧,不切實際。”
“如果這麼想才是真的輸了。”
薑蝶又開始咬那瓣已經被自己反複折磨的下唇,心跳陡然變快。
“……我的簽證肯定辦不下來的。”
“我能搞定。”
“……機票酒店都很貴!”
“我是你男朋友。”
“……”薑蝶的聲音更微弱了,惴惴不安,“萬一折騰這麼多,真的隻是人家看不上我的作品,沒有陰謀論,不是太丟人了嗎……”
“沒有萬一。”他斬釘截鐵,“你的作品真的很好,不然我不會答應做模特。再對你偏愛也不會。”
薑蝶握著手機,翕動了下鼻子,很想告訴蔣閻。
他說的這句話本身,其實就是一種偏愛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