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1 / 2)

風眼蝴蝶 嚴雪芥 10722 字 4個月前

蔣閻那個若無其事不想讓她碰到頭皮的動作, 瞬間就讓薑蝶確信,他就是十一。

因為十一的頭皮上,存在著可怖的傷疤。即便經年過去, 也依然能摸到痕跡。

但在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完全死心。

薑蝶突發奇想地去打聽了前幾年開發鹽南島的地產商, 很巧, 是一個叫蔣隆的地產集團。

其實也並非突發奇想, 為什麼蔣閻剛好在一個剛開發不久的小破島有彆墅房產, 為什麼他的專業也恰巧是建築專業?

如果他家裡是房地產商的話,似乎就順理成章。

她上網查找蔣氏集團的法人,蔣明達,翻了好久才翻出一張若乾年前有關於他的采訪, 其中一張照片,畫質很模糊了。

那張臉她其實都不太記得,畢竟隻有過兩麵之緣。

但照片裡,蔣明達手上那兩隻雕刻著佛像的大核桃, 她印象深刻。

就是曾經留下菩提種子的蔣先生。

眾多事實抽絲剝繭地擺在眼前,薑蝶已經無法對自己狡辯。

但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甚至於, 蔣閻問她暑假要不要去鹽南島散心兩天,她也答應下來。

他們本來想就呆兩天, 結果要離開的那天台風又突至, 根本無法開船。

一切就好像回到了故事開始的那一天。

他們出不去,彆人也進不來,但不同的是,偌大的房子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趁風雨沒有變大, 他們一齊去便利店買了食材回彆墅做飯。

這一次是薑蝶主廚, 蔣閻說要培養她的廚藝, 不然你在法國可怎麼辦。他把網上常用的家常菜譜打印出來,讓她跟著上麵的步驟學。

薑蝶學得手忙腳亂,蔣閻愣是在一邊旁觀,沒有上手幫一點的打算。

如果按照往常,她可能就會嘰嘰喳喳地出聲,讓他趕緊搭一把手,雖然心裡並不是真的想讓他來幫忙。畢竟她明白接下來去法國,這將是她的必修課。不過這和鬨他不衝突。她就是想看他無可奈何的樣子。

但這一次,她縱使焦頭爛額都沒有出聲,以致於他反而按捺不住。

“我幫你?”

薑蝶頭也不回地說:“不用啊,你去坐著吧。”

“我故意逗你的。剛上手不需要做這麼多,慢慢來。”

“故意逗我很開心嗎?”

她冷不丁地冒出這一句。

蔣閻一怔:“生氣了?”

薑蝶這才回過頭,笑了一下:“我也是故意逗你的。”

她能感覺到背後蔣閻正在用一種不安的眼神凝視自己,而她隻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菜譜上。

最後,這桌飯出爐得還挺像模像樣。蔣閻拿了瓶紅酒過來說:“要不要順便喝點酒?”

“行啊。”

他拿出了她送他的那個酒瓶酒杯,她的兔子酒杯沒帶,蔣閻取了一個透明的玻璃杯替代。

但他的強迫症應該不喜歡看到兩個湊不成一對的杯子,薑蝶把玩著杯壁道:“沒必要非用那個酒杯喝。”

“我答應過你就用它。”

“原來你是個一諾千金的人嗎?”

蔣閻倒酒的姿勢一頓:“……不然呢?”

薑蝶不置可否:“快嘗嘗我的番茄炒蛋。”

蔣閻眉間的褶皺更深了,夾了一口說:“嗯,好吃。”

“根本不好吃啊。”薑蝶也嘗了下,看著他說:“你很會撒謊呢。”

他放下筷子,終於直言:“薑蝶,你怎麼從剛才開始就陰陽怪氣的?”

“我提前來大姨媽了,心情不好。”薑蝶忽而委屈地扁嘴,“你乾嘛凶我。”

蔣閻無可奈何地吐出一口氣,道:“對不起,是我敏感了。你肚子痛不痛?”

“不痛。我看著你就舒服了。”薑蝶睜著水靈的眼睛專注地望著他,“想多看看你,把你的樣子牢牢記住,這樣子無論過五年,十年,或是五十年,我就能一眼認出你了。”

一句聽上去,萬分婉轉繾綣的情話。

蔣閻眉間放軟,掐了把她的臉:“在擔心異地?我會經常抽出時間去看你。有什麼事就隨時給我打視頻電話,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都開著。”

“那你總不能二十四小時不睡吧?”

“我睡眠很淺,一打給我我就會知道。”

“那你以前還回信息那麼慢。”

“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

“是因為以前不想和我走那麼近嗎?”薑蝶語氣驟然一冷,“怕被我看穿你是誰。”

蔣閻咀嚼的動作一頓,語氣仍是波瀾不驚。

“又在逗我玩?”

薑蝶卻不想再裝了。

“你知道嗎蔣閻,其實第一次在‘初戀’見到你的時候,我在想,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好看到,誰都不會把現在的你和從前那個陰沉又瘦小,總是低垂著頭沒有精神氣的小男孩聯係起來。那樣完全兩個世界的人,怎麼能是同一個呢。”

“但現在仔細看,你們的眼睛,少了那些眼罩和淤青的障礙物……”

薑蝶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他卻躲過了她的眼神。

“多麼相似。”

落地窗拉開窗簾,夜空的密雲一圈又一圈,從中傾瀉數道雨水。

曾經它是滋養花朵的源泉,但如今卻幾乎將花朵淹到窒息。

最旺盛的那一朵,被狂風一卷,慘烈地貼上模糊的落地窗。花瓣被殘酷地拉開身體,露出最裡頭的豔紅花蕊,被雨水沾濕,往下蜿蜒出一條濕痕。

多麼像一個人被綁住四肢,毫無還手之力地剖開心臟,一地血淋淋。

七零八落的花葉下,棲身於裡麵的蝴蝶茫然地飛了出來。它對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已經有所察覺,但為時已晚。

蔣閻放下碗筷,站起來說:“我去看一下電箱,免得它再斷電。”

他的神色平靜到幾乎讓薑蝶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個美妙的巧合,一次荒謬的誤會。

假如他的身體並沒有在起身的一刻傾斜。

桌上印著酒瓶的酒杯被他碰到在地,地上那一塊兒原本放置的地毯上回被他親手抽走,還沒來得及換上新的,酒瓶和瓷磚相撞,清脆的一聲聲響,酒瓶被磕掉半個缺口。

兩個人的視線都定格在殘缺的酒杯上。

薑蝶卻笑了:“你看,一切都有預兆。”

蔣閻抿緊嘴唇,將杯子匆忙地拾起,揣進兜裡,轉身去傘框裡取黑傘。

薑蝶起身跟著他的步伐走到門口,眼睜睜看著蔣閻拉開大門,閃身進入雨幕。

她沒有跟著出去,張口說了句話。聲音混在轟隆隆的雨聲裡是那麼模糊。

但他還是一字不落地聽到了,比周遭所有的聲音都來得滂沱。

“分手吧,蔣閻。”她說,“或者叫你十一?還是樓洛寧?”

“不過你應該最喜歡蔣閻這個名字吧,即便它象征著給你帶來厄運。”

“畢竟,這是你好不容易得到的,本不該屬於你的名字。”

蔣閻舉著黑傘的背影挺立在氤氳的水霧中,而她在明淨的廊下,彼此站成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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